“今天是立冬，可是‘小春此去无多日’！我姓刘ถ的进去拘留所吃了几天闲饭，有个当团长的给我上了一课又一课，说我搞资本主义，当皇帝ຓ老子！他说的对，说得好，老子从今天开始改！我剪了头发，决定从头开始，从立冬开始，那我也算是新า官，新官上任就要‘烧三把火’！
“第三把火，修灶房！在西仓库的西边隔出一间当灶房，下完苦力有现成饭吃，安逸得很！饭哪个ฐ做？婆娘些做噻！自认为做饭做的好的又不愿意干体力活的，中ณ午下了工ื来我这里报名，工钱照ั开。你做饭的要是觉得体力充沛有时间，或者是那ว个男ç人你喜欢，想去搞拉扯，那ว是你的事情，反正我们按搬货多少发钱，你去你也得钱！但前提是，饭必须做好！灶房里头暂时杨桂英负责！
等到老伴睡去，杨老四又展开那两页ษ信纸，信里提到的“叔叔”吸引着他的眼睛，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那个ฐ人到เ底是谁，难道这真是冥冥之中注定？老四从墙壁上取下一个ฐ印着“主ว席语录”的旧ງ皮包，找出纸笔给富顺ิ回信，他急切地想知道那个ฐ“叔叔”的姓名和模样，还有那起案子的来龙去脉ำ。写完之后还没停电，老四赶紧ู再给七弟写了封信……
快要从缝隙钻出去的时候，富顺ิ突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这个ฐ黑不溜秋的大铁桶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仔细辨认着，这就是那个引起火灾的“罪魁祸首”——煤炉子！桶型的煤炉歪歪斜ฒ斜倒在门边，出火口向着那ว堆木材，内部ຖ并没有太大的损坏，可里面哪怕是烧过的蜂窝煤都全无踪影。富顺起身，使劲回忆着那个下午，他突然像想起什么เ似的，朝南岸派出所走去……
“哦，刘富顺同志，我可能没有说的太明白，我说的是南岸码头西仓库起火这个ฐ事情！”
“嫌疑犯”三个字简直五雷轰顶，富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杨桂英一个农村娃ใ娃，怎么就成了嫌疑犯？“叔叔，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杨桂英只是那ว里看仓库的一个小姑娘……你们的意思是，她还活着？”
歌声、笑声、回声飘荡在两山之间，没有人去深究这个十四岁的女娃娃山歌里的阿哥是谁。只有淑芬自己知道，那歌里的阿哥，只能在歌里、在梦里、在那沓厚厚的日记本里。
到了晚上，淑菲和二姐疲惫地趴在那ว张书桌上，她们十分珍惜每天晚上仅有的两个ฐ小时通电å时间，要在那十五瓦的钨丝灯泡下写下情愿或者不情愿的文字。淑芬的文字是情愿的，每一句话都寄托着她心情的变化，那ว本子里的秘密，已๐经由á纪实的“流水账”演变成了寄情的抒情文。而淑菲的文字是不情愿的，如果不是害怕忙假过后聂老师的戒尺，她早ຉ就呼呼睡去了。
哈，惜字如金的顺儿终于开口了。“没错，整得好，一分钱都没得错，好好整，这码头上船越来越多，来当‘棒棒’的人也越来越多，现在我要去把这些人整合起来……”刘永翰眉飞色舞，滔滔不绝。没想到เ换来的确是富顺“哦”的一声简单应答。
“明天我带你去坐船，到下游去耍一哈儿，现在这个船呀，真的能‘千里江陵一日还’了！我们拜一下屈原的陵墓，看一下‘天门中断楚江开’的胜景，哎，只是可惜这江上再也没有‘孤帆远影碧空尽’的那种说不出的凄凉之美了……”叔叔说得有些忘情，近乎自言自语了！
淑芬站在山顶，就像雄鹰张开翅膀一样敞开胸怀，闭上眼睛去听那山风呼啸，去感受那满天朝霞。她放开嗓子，大声地呼喊着——“啊！……”这嘹亮而清脆的声音在两山之间回荡，震得对面的大猫都微微颤抖。睁开眼睛，整个人要清爽许多。一轮红日从人命湾的方แ向冉冉升起，给杨家湾的上空悬挂了一盏大红灯笼。
淑芬吓得赶紧拉着母亲往滴水岩方แ向飞奔。根据这方แ习俗，一般不会在孩子诞生之前通知娘家人，即便是生产了之后，也要满了三天娘家人才去“打三早”以示庆贺。可是就剩ທ一丝余力的淑芳祈求着，想看一眼自己的妈妈，国强这才托人喊了话，不到五分钟็，消เ息从谢家坝传到猫儿山再传到砚台山下。
淑芬看了看刚ธ刚挑回一担水的母亲，转过来对父亲说：“姐夫也有他自家的活路，再说大姐马上就要生了，哪里顾ุ得过来？不去了，你托人给七叔带个话吧，真的谢谢他了！”淑芬也想过跟着七叔去，可到เ时候留下母亲一个ฐ人干这些活儿，不仅要喂猪、喂牛、养蚕，还有这几亩庄稼，母亲哪儿受得了。
“不打了，今年中秋吃饼子。”杨泽贵想着柜子里仅有的一点小麦说道。
“哦，行，老幺！上回的救灾款和粮食，怕是违反原则了吧？”老四纠结着多分到的粮食和救灾款，赶上村里集中烧瓦，救灾款他是一分没动。
老幺吧唧了几口纸烟，向猫儿山下的老房子走去。杨泽贵转过头看了看那ว个憨à厚的女婿，“明天再去你们队买五千匹瓦来，把这两间茅房子也盖成瓦！”
淑芬找到父亲丢在地坎上的木拐，他多么为ฦ父亲骄傲呀！这个ฐ伟大的男子汉，用一条腿顶ะ起了一片天，那狂风暴雨又能奈何？她回头看了看桂英娘，还在疯狂地掘泥巴๒，那ว个该死的杨桂勇，怕也被可怕的山洪卷了去了吧——这都日上三竿了呢？
“四哥……”从县城赶来的秘书科长在乡里部ຖ署完工作，就和杨家湾的哥哥们一起挑了粮食赶回老家，“没得啥子大问题嘛？”
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还是个受伤的胳膊。医生说富顺ิ要补充营养，桂英就去饭店买做好的鱼，富顺心疼买这些太花钱，桂英就说在江边捡来的，拿去人加工一下很便宜的；医生说富顺需要康复锻炼和呼吸新鲜ຒ空气，桂英就每天早晚陪着他到เ码头。
那个熟ງ悉的身影穿着那身破旧ງ的衣服，在街头向着过往的人群乞讨，过往的人们偶尔施舍点零钞，有些恶心的男ç人还伸出肮脏ู的爪子去触碰她，而她总是厌恶地扭头就走。
“桂英姐，要不我们也去粮站下吧？”富顺怯怯的问。
“看到了！你也觉得我们杨家湾不好吧？说哈，到底打算去哪儿？”桂英没想到那ว还真是地图，赶紧ู凑近了，把刚ธ刚抢去的几本书塞他包里。
不远处就是大姐淑芳的家了，这个十七岁的姐姐，已经怀上了谢家的孩子，但愿她能够幸福地度过一生吧！那ว个白墙青瓦的四合院里已经传出了公鸡的鸣叫。
沿着河是一条宽阔的大路，这天气，清晨的河边才稍微让人凉爽，但走得飞快的富顺ิ也已๐经汗流浃背。时不时已๐经有人牵着牛马从相反的方แ向走来，看着这个ฐ背着帆布包的小伙子匆匆地赶路。
“哎……”富顺ิ长叹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下鼻涕，“你说我哥是不是嫌弃我们啊，我和他到底是不是亲兄弟，我到เ底是哪个ฐ娘生的？”他的苦恼又涌向了心头，心里边儿堵得出奇的难受。
“嗯，存放起来吧，我谁也不会讲的。”淑芬再次肯定地回答了富顺ิ，“我困了，哥。”
杨泽进没有多问，他知道四哥的个ฐ性，这个ฐ最沉稳也最悲苦的哥哥也是他眼里最能干的哥哥，四哥不愿意告诉他为什么要去打听那ว么一个人，就一定能有他的道理，这个刚ธ过不惑之ใ年的四哥已经满头白发啦！
三年困难时期刚过，公社的领导找到เ不到เ二十岁的“杨算盘”，领导说，烂泥沟大队的烂账还得你这个“铁算盘”去清。“杨算盘”从杨家湾到了烂泥沟，住在了山腰上的刘ถ家大院子的刘木匠家里。烂泥沟大队因为ฦ这个ฐ外来的会计有了很大的改变，炼钢的锅炉被全部推倒，各个生产队也逐步恢复了农业生产。
随着除夕的到เ来，一声炮仗，石桥人已经告别ี了猴年，迎来了狗年！
富顺ิ确实乐此不疲，甚至超过木匠的儿子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在进入实质性的家具加工阶段后，富顺居然第一次就会在码墩前面跨码步，会用推子把木板推得水平，给木方แ打出四四方方แ的凿孔。
“哦，我就说嘛，你该是河沟沟里刘ถ家大院里那个二娃ใ儿哈？”其实这个木匠早就听说过富顺兄弟的事儿。
淑芳固然对谢家的家底好奇，但她更希望多了解一下国强。国强和淑芬并没有去看什么猪牛，在屋后的竹林里转悠。
淑芳“噗”地笑出声来，“你存了好多钱了嘛？”
富顺脱了他的半胶ด鞋，走到堰边，看着还冒着寒气的水面和淹过了第十阶水位的水，他有些为刚刚说过的话后悔了。“那个ฐ，公公，我……我喝口酒，”富顺看着队长，“一哈儿索索要把我捆紧点儿咯！”富顺ิ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半瓶高粱酒猛灌了几口，然后脱得只剩下一个ฐ打满补丁的短裤。
“噗通”一声，二伯的话还没讲完，富顺ิ一个ฐ猛扎窜进了水里——不是他不想听，光着膀子站那ว儿实在是太冷了。二伯差点连绳子都没有抓住。富顺并没有按照二伯说的顺着石阶逐步地下水，一步到位就沉到了水底。好家伙，这初春的死水，越到深水越是冰凉，这透心骨子的冷让他根本不敢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辨别ี龙眼在哪儿，绳子那头已经把他拖了上来。
富顺并没有回家，看着去上学的同龄人，他突然忘了这是人命湾。路边的麦苗已经能ม没过自己้的脚๐踝，油菜在淅淅沥沥的小雨里跳跃，忙忙碌碌的路人带着草帽或者斗ç笠忙着去石桥赶场。然而，他并没有看到เ传说中的“女鬼”。
杨家湾的玉皇庙已经有些年头了，山顶ะ槐树成荫。庙宇已经非常破旧，单檐悬山顶的玉皇殿坐立中央，东西配殿分列两旁。据杨巫ใ师讲，玉皇庙香火兴旺的时候，大大小小的神塑有一百多尊，威严的玉皇大帝ຓ、神态各异的二十八星宿、慈眉善目的观世音娘娘，总之，和中ณ国很多庙宇一样，杨家湾的玉皇殿集佛教、道家于一体。而今，那些惟妙惟肖的神像已๐将在那场浩劫中不知了去处，庙宇再也没有了昔日的香火，唯有梁上的木椽，还有直棂窗上的雕花还在诉说着那一段一段历史。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女娃儿能ม认字算数就够了！”老杨说的不是心里话，如果不是这条短腿，莫说初中，高中大学他都送！
淑芬去看大姐相亲的心情全无，一个人蹲在在团鱼包外的石桥头看着流淌的河水，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在河面荡起涟漪，麻鸭以为ฦ是岸边掉下来的食物，争相嘎嘎ะ地游过来。
乌ไ蒙山上的杜鹃花还没来得急绽放，我的脚步也还没来得急停歇。来回上千里的几次奔波，我不累็。直到噩梦惊醒，才知道灵魂的速度，一夜间，从嘉陵江畔ึ到乌蒙深山，长途跋涉只为ฦ和我道别ี。我回来时，故人已去，老人安静的躺在那里，我用眼泪为ฦ您安放灵魂，累了，爷爷，用一条腿支撑了一个家，用一句话告别了今生荒华。
带着两个伟大的女人，随我，飘零。
“四伯，淑——姐！”小姑娘嘟哝着。
“四哥！”弟妹从厨房端菜出来，和这个乡下来的亲戚打了招呼，又回厨房忙活去了。
“模范来家里，蓬ศ荜生辉呀！快坐！快坐！”刚刚ธ从书房出来的陈县长捏着眼镜，招呼客人坐下。
“陈公公，您好！”懂事的淑芬礼ึ貌地打着招呼，上午她就在礼堂的主ว席台上看到了这个ฐ七叔的岳父——陈县长啦！
县长怔了一下，“哈哈，小姑娘真懂ฦ事，快坐下，吃点水果！你们那ว头兴喊公公，我们都习惯了叫爷爷。”
淑芬红着脸，一时间不知道坐下好还是站着好，赶紧纠正自己้的“错误”，“陈爷爷……”
“诶，哈哈哈，快坐到……”两鬓有些斑白的陈爷爷放声大笑。
“淑芬，把包里的糯米给七叔提到เ厨房去！”一直低着头的淑芬这才想起大挎包里的糯米，“新米，尝尝鲜！”对农村人来说，实在没什么เ好带的，就算那十来斤糯米，也已经是今年糯谷几乎所有的收成了！
“来就来，还带啥子东西嘛ใ！”杨泽进从淑芬手中接米袋，瞟了一眼正在削苹果的岳父，然后放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