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何必非把每一件事都弄明白?
“孤会一直保护你下去。”
甘泉宫坐落在傍晚时分的高山上,与仙山上的长乐宫遥远呼应,天色慢慢沉入黑暗,队伍每往前方道路走一分,天就更暗了几分。
火烧眉头之际,沈淑昭暗自一手牵住沈庄昭,在嫣嫔令嫔等人下舆车后,又拉得她和其他宫人一起往后恭身退让,待退到背着月光的假山阴影里,才低沉在沈庄昭耳旁说道:“拉住嫣嫔。”
“天子他……”沈淑昭情不自禁念了出声,最后她还是忍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天子他的心思是最把握不定的,收回了太后心心念的玉玺,又复而在她生辰上还了一个玉印,只要他一道封旨下去,无权的玉印又可立即有权!谁又能担保现在的这块御宝就是死物?她望向众臣,果不其然萧丞相和陈太尉脸色大为ฦ难堪。
说完母子相抱,场面动人。
而在长乐宫内,听着前殿传来的热闹歌舞笙箫,沈淑昭冷笑一声,狠狠地把一沓竹卷掷向坚硬的藤案上,窗外大风吹得其他散落案上的书卷纷纷翻页ษ。声音如此烦躁。她深吸一口气,将手虚扶在案桌的边角上,只觉得眼前一阵漆黑。
一旁的王献看着沈二小姐铁ກ青着这张脸,畏惧地收回了视线。今早ຉ沈淑昭托付他以太后的名义从狱府拿来这份竹卷,当二小姐看完后便是这副模样了。
“回太后,前些日子已经入住了。”
沈淑昭欲要说什么,但却发现无话可说,太后比她更明白之后要干什么เ,别如今总是被她四处奔波而蒙蔽双目,其实稳操棋盘的仍然是太后。而她左右逢源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太后。
手指滑到沈淑昭的唇畔边,卫央的指尖在她红润的芳泽上长久停留,最后才舍得放下手来,道:“淑昭,我不能害了你。”
面前的卫央一阵沉默。
墨香袭来,是连墙角里的傅山炉之香气都掩不住这浓浓书香味。白墙如雪,红梅珍画挂于正中央,仅是在大堂,四角的藏书就十分繁多,佳墨和良纸整齐放于每一张朱红漆香桌子上,供文人随时诗意大发练笔一章。
上了楼以后,身后的一个小宦官替王献拉开房门。屋内的众人停下手里的笔墨,目光纷纷齐刷刷็地看向他,其中很多人的脸皆是京城有名的诗人聚会常客。
“真的吗?”她问道。
沈淑昭接着壮着胆子往前一步,道:“公主,你为ฦ何对臣女这么好?”
在所有人都未知晓的情况下,她和卫央的下半生的改变,已经在无形下如同一根红线,紧紧地系在了一起。
沈淑昭深吸一口气,额间更多添了几分忧愁,她命自己不能再重蹈覆辙。沈府里小窗前,母亲为自己้入宫忧虑得来回踱步的烛光剪影,还有老夫人在众人面前暗中提携自己的相助,这些小事已成她今生不幸中ณ的万幸。
只是一个无情的权术傀儡,她直到เ最后一刻才明白自己也是如此渴望得到一份真情。
听到เ表妹二字,她只觉得手上的温度瞬间凉了几分,她暗自无奈地笑着抽回了手,尽管这一举动在旁人看来并无任何值得深究的意义。
“多谢太后。”
卫央安稳地端着白玉茶杯,虽未和沈庄昭与沈孝昭谈得多,但酒窝里也是落着一抹浅笑。
卫央走过去,经过她的面前,平常地坐了下去,沈淑昭却一下子挺直了腰背,有些紧ู张。
“庄昭,”太后侧身唤着她的名字,“今日莲花开得尚好,你既ຂ擅唱曲,哀家想应景听一曲,何如?”
没有想到这大雨不仅没有把沈二小姐困在别的宫内出新的状况,反而把一个ฐ更加尊贵的大人物给带了回来!万幸万幸,这次不会再被女御长责怪了!
在屋内坐了一会儿,过了没多久,有个宫女匆匆走了过来,对着卫央毕恭毕敬地说道:“长公主殿下,沈二小姐,热水已经备好了。”
沈淑昭一路上心神不定,最终走到เ了良嫔的殿里,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这里显得十分清冷。
“主ว子,沈二小姐来了。”
说得如此直白,让顾美人想了一番๘,她顿ู了顿,出声问:“妾身不知……太后为妾身有何思虑?”
一个美人,生下的皇子不论男ç女,都轮不到她亲手抚养。太后还给了她一个ฐ跳板,如果现在升为了嫔位,以后再诞下子嗣就可以晋妃位了。
卫央问到,语气轻巧ู。
一想到这,沈淑昭轻轻一笑,其实现在的她已经比刚重生那时要释然许多了。
“是。”
贤妃轻摇着扇子,好似完全无视着在场的沈家小姐们,一人自语着:“本宫从十六岁嫁于太子府,那个年纪的时候只一心想着侍奉皇上和太后,不曾想柔嫔在同样的年龄,却年纪轻轻走了错路,实在可惜。”
也难怪皇后倒下了以后,沈庄昭很快就上位中宫,从才貌气度来说实在是压倒性的服人,如果沈庄昭早ຉ出生几年,可能皇帝身旁的第一任皇后就不会是萧梦茹了吧。
她平淡地端起了茶盏,饮茶之时目光不经意间,斜着扫过了身旁้和她同样沉默无言的沈孝昭,她看到了被手指攥紧的袖口,轻微颤抖的身体和她面上的毫无表情。
沈庄昭听到以后,目光一沉,回了一句:“也没有什么。”
沈孝昭继续自言自语说:“今天太后跟我说,让我安心在这里待着,过几日三皇子会过来看她,太后说那天会带上我一起请三皇子入宴呢!长姐,你说太后的意思是不是……”
她在心里默默地笑了,看来大夫人她还是知道有哪些话该对亲生女儿说,有哪些话不该对养女说,她这个三妹要是还有点脑子的话,走到最后必然会跟大夫人反的,只是不知道是沈庄昭心计更胜一筹,还是沈孝昭更有手段反将一军了。
饭桌上,太后望着满桌琳琅满目的菜肴说道:“你们吃惯了府里的菜,一下子要入宫陪哀家长住,若是宫里的菜有不合胃口之处,定要告诉本宫。”
聊了差不多的时候,太后有意打住,说你们也该见见宫里伺候你们的婢子,于是示意身旁的女御长领了几个ฐ小宫女过来。
一个月的时间,虽不长但也不短,期间沈淑昭她们在宫里的任何表现,恐怕都会无不巨เ细地传到เ太后的耳里。
在首的一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尼姑率先鞠了一躬,对着前方แ最壮实战马上的人说道:“贫尼在此恭迎坤仪长公主。”
长公主卫央来到年长的尼姑面前说道:“有劳清心师太了。”
“昨日三妹早早命人搜过了百芳园里下人的住处,均没有发现藏玉,搜屋这事是得了祖母许可的。”
跪着的秋婷一直静静听着沈庄昭说话,忽然间好似恍然大悟了什么,带着一丝胆怯的声音回道:“奴婢……昨夜守夜门外,未曾见过谁离去,就连早上婢子也一直待在小姐身边,是绝对不会有空去藏玉,更何况奴婢们大多六年前就一直跟在二小姐身边,断断不会干这种害主子的事!还望老夫人明察!”
身边的大夫人接道:“孝昭这孩子自从昨日发现掉了以后,愁眉苦脸的,竟是哭了一夜明早要赶着来给老祖母赔罪,真是可怜了这孩子。”
不理会沈淑昭的冷漠,沈孝昭继续说道:“昨日孝昭听百芳园里的下人说,我走了以后便是二姐来赏花,我还以为询问二姐会得到关于玉的消息……唉。”
一时不知做何回答,沈淑昭想了会片刻,她疑惑道:“太后没有告诉你前朝的事?”
“你说的可是指萧家嫡长子谋杀李崇的事?太后已๐将此事告诉过我,萧家也实在太无法无天了,绝不能轻饶和就此放过那个ฐ杀人者。”
“嗯。”沈淑昭默然,太后竟还在长姐面前装ณ作双手不沾染鲜血的仁慈模样,她还真是被蒙蔽不浅,“萧家现在虽然还平安无事,但也岌岌可危了。皇上因为加封一事还有着忌惮,如今皇上根基已๐稳,疆ຆ土渐安,他不会再如前两年一般就此放过这些跋扈的外戚。所以萧皇后待你好,有刻๑意之意,你千万别信,她对你的好都是假的。”
……别信。
……都是假的。
沈庄昭望着对方难得一见的慎重样子,才慢慢回道:“我知道了。”
“你日后入宫为妃,和她接触的日子长了去,这是个难以击垮的女人。欲要毁灭她,就要先毁灭她身边相信的一切,”沈淑昭为沈庄昭再次沏茶,“因为你娟帕绣着红梅就送你这些东西,可见她十分关心你的一举ะ一动,所以你在宫中处事要谨慎小心,不留一点把柄。能消灭的证据,统统不要留แ下……这宫里,真心相处的人太少了,除了良嫔,对谁都很好,可惜就是她无欲无争。也许正因为她不爱皇上,所以才对任何事都这么看透吧。”
她偷偷瞥了一眼沈庄昭,见长姐已๐将这个人名记在心间,欣然一分,其实说什么都比不上一句不爱皇上的不争,世间女人总是对没有竞争力的女人格外宽厚,但愿良嫔能ม如愿亲近她。
沈淑昭轻摇罗扇,又嫣然道:“说不定此时皇后也因为家族里给的严令而苦于怎么和你相处呢,明明家族都是撕破脸皮的人,可还是碍于太后面子要对你好。那些东西你将就收下吧,她不敢在里面做手脚。以后见她时,客气一下就可以了。”
实在太有趣了,她当初入宫可没受过萧梦如给她送一堆珍藏顶级首饰这种待遇。难道皇后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