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续了话纪澄才知道，原来何凝在南边时也曾拜子鱼先生为师学画。
何凝闻言点了点头，“这回我跟着母亲回京，子鱼先生嘱咐我去给三和先生问安，先生还特地提起了有位弟子。”
沈彻用沸水浇了浇茶杯，轻缓有致地道：“若是在皇上年轻的时候这样大动一场可能有所助益，但如今皇上已๐经年迈，身体也不好，病中ณ之人最怕什么？”
刚才纪澄就想过了，这件事建平帝乃始作俑者，闹出去他自然是颜面无光的，很多人为了所谓的颜面，很容易抛弃是非曲直的。
纪澄少不得又谢过了沈御。等这对父子离开，纪澄心里只觉得满当当的都是感动，她着实没想到素来冷清的沈御居然也会关心她的伤势，这让纪澄对沈家又多了些归属感。
到傍晚时分，纪澄被柳叶儿叫醒了正在喝药，就见沈荨同楚镇一块儿进来探病。
“不过你也知道，王四娘那个人恨不能ม天下所有男子都围着她转，你观她素日言行，是不是总是吊着那些京城的贵介公子？”
不管是哪位，但肯定不是齐正，齐家那ว家世可真是不够看，所以纪澄也不提家世，只单论年轻有为。
纪澄“咚”地一声就跪下了，哭着道：“民女实在完不成这事儿，求娘娘饶命。”
“你是说沈彻？”王悦娘迟疑地道。
纪澄揉了揉被沈彻气疼的太阳穴，瞧了瞧窗外的太阳，“今年的气候真好，这都九月末了，还这般暖和。”
榆钱儿听了，便将寻常的花露放回了盒子里，取了那精露出来，旋即又将一张大大的白帕子取了出来围在纪澄的脖子上。
纪澄搅着手里的汤勺，熬着锅底，从刘厨娘珍藏的罐子里掏出了几缕稻草一样的东西放入锅里。可别小瞧了那ว稻草，可是刘厨娘在滇黔的大山里挖出来的，香气十分特别，状似稻草，只是比稻草白一些。
刘厨娘尝了尝，直夸纪澄在厨艺上有天赋，其实她到现在都没离开沈府，多少也是留恋纪澄这么个徒弟。
无论是金桔蜜，还是刚ธ才沈荨要的糖蒸酥酪，其实都是温凉之物。那酥酪要成型，蒸过之后还得入冰窖冰三个ฐ时辰，酒热之后吃起来格外舒服。
偏偏楚镇看自己的眼睛又是火辣辣的，纪澄不想当个只会硬脖子的傻子，这档口何必惹沈彻不快。
纪澄在和纪渊说话的空档，抽空瞧了一眼楚镇，依然黑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对沈荨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但是他一个男子突兀地立在她们跟前，又不说话，他那庶妹怯怯懦懦地在一边磕磕巴巴地说话，这是为了给他妹妹扎场子？
女子对于来自男子的倾慕有时是特别敏感的，楚镇虽然什么也没表示，纪澄也自问和楚镇没什么来往，但她就是觉得楚镇对自己有些不一样。
“但如今纪家已经今非昔比，阿澄不必自谦。”沈彻道。
纪澄在心里已经将沈彻这头黑心狐狸骂了个半死。她若是稍微不清醒点儿就要被沈彻给迷了去，这人是在给自己灌*汤呢，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着过他的道。
“抱歉，今夜在外有点儿应酬，让阿澄久ื等了。”沈彻又道。
此时沈彻的声音带着夜色的低淳，像油滴一样糊住了人的心窍。而他的人就那样直直地立在她的眼睛里，躲也躲不开。
纪澄让柳叶儿把自己้做的重阳花糕递给蕊雪，沈御只道了句“有劳表妹了”就进了屋。
卢媛点了点头，她的重阳花糕可没有纪澄做得好看，虽然名义上是卢媛做的，但是那小羊却是纪澄帮她捏的。弘哥儿的花糕不过只有手掌大小，比正常的花糕小上了许多，也可爱了许多，颜色更丰富，小孩子应该会很喜欢。
纪澄和沈萃向齐夫人问了安，齐夫人很和蔼地让她们坐下，说了些家常话，不过她实在精神不济，并没聊多久就让齐华替她招待纪澄和沈萃到园子里去逛逛。
沈萃想起刚才齐夫人的样子，怕是天年不久，这样的人家嫁进来上头没有婆母，日子就舒心得多，哪怕云阳伯续娶，可那ว也只是续弦，在她面前是摆不出婆婆的架子的。
“怎么不是真的，王悦娘装ณ得再像，也掩盖不了她曾经被卖入楼ä子里的事儿。”齐华道。
“原来如此。可是王悦娘既然已经……又怎么เ能进宫当娘娘呢？”纪澄好奇地道。
纪兰虽然不高兴纪澄这样对沈萃说话，但她也知道刚才沈萃的话说得过了。“她是你妹妹，即使说错话，你也该让着些。”
“用过早ຉ饭了吗？”纪兰问纪澄。
卢媛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纪澄真是有些羡慕，可以这样大大方方地去争取，不似她处处被人怀疑想高攀。不过她也的确是想高攀。
至于沈彻见纪澄跟老鼠见了猫似地撇开眼睛，白皙的脸在灯火下映出一片绯红，这种明明有撩人意，却又故作矜持的作态沈彻见过无数，他也的确欣赏女子含羞带娇็时的美态，不过因他新得了芮钰，正是兴头上，所以无意应酬这位心眼儿多得堪比太湖石的纪家表妹的情意。
姐儿最知道男人是一得了手就不珍惜的，好上几天就撂开了手，所以芮钰虽然同时钓着好几条鱼，偶尔给点儿甜头，却一直让他们沾不了腥。
可惜京师这样的男子太少了，勉强算得上是这一类的卢媛见过的就只有沈家的大表哥——沈御了。沈御虽然比沈彻矮了大概ฐ半指，但身材却比沈彻魁梧些，却又不是肥憨，应该是精壮。
至于纪澄，她虽然不信什么今生来生的，但也着实被曾修文的出现给惊了一下，这也太巧了些，心下不由有些对那传说将信将疑起来。
纪澄回头看了一眼被众人簇拥着的王家姐妹，只觉有些骨冷。
沈萃脸一红，嗔了沈芫一眼，苏筠在旁好奇地道：“什么เ三生巷？”
王术一脸惊诧地看着王四娘，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提议，“悦娘被糟蹋了，陈家还肯娶她？”
“四娘，你若是儿子该多好。”王术忍不住叹息。
纪澄心头一动，听得沈萃继续道：“马球决赛那天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王悦娘失踪了，她出门带了那ว么多丫头、婆子，就这样还被人拐子给拐了。”沈萃“啧啧”两声继续道：“真是可怜呀，不知道被多少臭男人糟蹋过呢，听说她被王家的人找到的时候，连个ฐ人样儿都没有了。”
向大姑娘的事情，当时从沈彻嘴里听来是纪澄还不知道她是谁，不过后来她就打听到了，向大姑娘的遭遇和当时纪澄与沈萃遭遇的一样，王悦娘只怕就是学着那件事来对付她们的。
这一场献艺，大概称得上中坛献艺史上最华丽ษ的一处戏了，落幕时，大幕揭开，所有人都眨了好半会儿眼睛才重新适应白日的光线。
上半场结束时，初ม阳社落后了桃花社三筹，若是不扳回来的话，就无缘状元队伍了。楚镇看着纪澄重新上场，心里不由松了口气。纪澄下场之ใ前他们本只落后一筹的，纪澄一走，楚镇和沈径失去了强力助攻，一下就落后了三筹。
纪澄从头盔后看着沈彻，惊讶于他的心细如发，心中的防备又提升了一层。
纪澄在心里差ๆ点儿没把沈彻给问候死。
沈径在里头换了衣裳，听得小厮来报自家妹妹们在外头，他赶紧ู地走了出来，在人群里第一眼就看到了纪澄。
纪澄见沈径和纪渊出来，少不得要将纪渊拉到เ一旁说话，“大哥近日可好，打马球是极辛苦的吧？”
纪澄挑挑眉，“你告诉他你有身孕的事了吗？”
“他说不能害了我，若是别人知道我有了身孕才嫁入齐家，将来我一辈子也抬不起头做人的。”说到这儿沈萃就开始哭，“我原本以为他会很高兴的。”说着话，沈萃眼泪就又开始稀里哗啦地流，手绢已经挡不住了，最后索ิ性是在被子上胡乱地擦了起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纪澄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沈萃摇着头道。如今的情况明摆着齐正是不着急和沈萃成亲的，因为他将沈萃拿捏了个ฐ十拿九稳。而沈萃呢，却急着要体面的和齐正成亲才能ม解决眼前这一摊子的丑事儿。
“齐正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来沈家提亲？”纪澄一针见血地之ใ处了关键的地方。
沈萃摇了摇头，“他说我娘肯定不会同意的，还会大发雷霆，他母亲现在身子不好，受不得任何刺激，否则万一撒手而去，他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齐正果然如纪澄所料一般，如今他不着急，就可以高高挂起事不关心，沈家想要将沈萃这个女儿体面的嫁出去，恐怕得付出不小的代价了。
“你还是赶紧跟姑母说吧，否则ท万一齐正真的和别的姑娘定亲了，你可怎么办？”纪澄道。
“他敢！”沈萃尖叫道。
“他有什么เ不敢的，难道你还能和他当面对质不成？”纪澄反问。难道沈萃敢对人说她怀了齐正的孩子，是齐正始乱终弃？
纪澄实在不明白沈萃怎么就那ว么怕将这件事跟纪兰说，她难道不知道后果？沈萃当然明白其中ณ的道理，可人就是有那种惰性，明知道要去面对狂风暴雨，就总想着能拖一日算一日。
沈萃见纪澄一直让自己去同母亲说，也彻底明白这件事上纪澄是帮不上忙的，她不由愤愤，早知如此她又何况把这件事告诉纪澄，反而给了她一个ฐ看不起自己的理由。
“你闭嘴！”沈萃捶着床道，“你什么เ都不懂。”根本就不懂她现在有多痛苦，只会逼她、逼她。
纪澄有些无力地看着沈萃，不知道她姑母是怎么เ将沈萃教成这副德行的。
忽而沈萃坐了起来，瞪着纪澄道：“纪澄，你记着，今天这件事你要是传了出去，我就叫好看！”
一点儿也没有力道的威胁，不过是故作凶恶而已。
“我不会说出去的。”纪澄淡淡的道。
“你现在是不是得意极了？当初说的话我没听，现在落得这副样子？”沈萃恨恨地看着纪澄。
纪澄不解沈萃为何朝自己้发这样大的脾ຆ气，“我没有得意。你是我的表妹，也是芫姐姐和荨妹妹的姐妹，大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家人，你如今这样我只会心疼难受，不会有任何得意。”
沈萃闭了闭眼睛，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了，只是她从第一眼见到纪澄的时候就讨厌她，这个人完美得像个假人，好像说什么เ做什么เ都有道理，都是对的，越发映衬得她像块朽木。
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样奇怪，并不因为你多优秀，别ี人就会喜欢你。有时候讨厌一个人只需一眼，就够了。
纪澄拿这样的沈萃也是无能为ฦ力。她也察觉出了沈萃和她就是天生的对头，像她有孕这件事吧，自己้简直避之唯恐不及，她偏偏要告诉自己，纪澄一想到要面对纪兰的指责就头疼。
纪澄一直叫人看着沈萃的院子，结果当夜沈萃并没告诉纪兰这件事，反而早ຉ早就歇下了，纪澄也是为沈萃的心宽而佩服。
既然沈萃已๐经歇下，纪澄也就往她那避风港揽月斋去了，自从停了安神药之后，她夜里又开始少眠，去了揽月斋反而还消闲些。
这揽月斋原本应该是逼仄而让人窒息的地方却奇异的给了纪澄安全感，四周不开窗，也就不担心被人窥视了，纪澄一进揽月斋，就将脚上的鞋子一踢，懒โ懒地倒在懒人架上，她带来的海棠六瓣攒盒里盛着瓜子仁、松子仁并核桃仁，这就是纪澄喜爱的零嘴了。
纪澄将账本子斜搁在膝上，一手抓着零嘴往嘴里送，一手翻着帐页ษ，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她对西域商线的计划。
本来纪澄安排梅掌柜他们去西域是开疆拓土的，可现在有了靖世军这条线，底子已๐经铺好了，需要的就是如何规划一下建立起属于他们的商业王国了。
这商人盈利不过是低买高卖，要紧的是消息，纪澄琢磨着要组建一队长期来往西域和中原，以及在西域各国之间运送货物的商队，不仅负责自己的生意，也承接外头的生意。
这是其一，其二还得将客栈开到西域各国以及各通商要镇，且并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小客栈。
有了自己的商队和自己的落脚点，一切路子才好开展。虽说如今已经有些基础了，但还远远不够。
纪澄的脑子是越转月兴奋，平素她虽然也逼着自己看些《诗经》、《乐่府》之流以充文雅，但实际上对她而言那些都不比枯燥的账本来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