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向九皇子妃请过安后，已经快到正午。请安时又是每人都得一份银钱赏赐，想来这天家的儿媳妇还真不好当，家中若不够富贵，光这些给人的赏钱就能把人赏跨了。
看来惠妃相媳妇的眼光不错，这般大家闺秀，确实配得上那ว位风流英俊的九皇子。也许……还有余吧。
惠妃放下茶盏缓缓起身，道：“你还记得宁氏的父亲是谁，当年因何宁氏一族被抄家？下令查抄宁家的是先帝，皇上当时还居于东未登大宝。当年宁大人上折子建议先帝重用布衣庶士，由此引来杀身之祸，皇上虽然没有为ฦ宁大人平反，但在中宠幸他的女儿，足以见皇上对当年宁大人态度，对宁洗马那ว封折子的态度，我记得皇上当年很是敬重宁洗马。相对的皇上于对世家态度如何，或许亦可想见。”
“若不了解宁氏的来历一定无法想到这一层，把彩霞派到云絮斋的人定是对宁氏的来历了如指掌。我想，当初兴阳公主频繁召见宁氏时，皇后一定已经派人查过宁氏的身世了。也许她想通过宁氏揣摩圣意，宁氏自小通诗书，皇上若有什么เ决断，与宁氏透露一二也未可知，况且我看宁氏的得宠离不开贵妃从旁推助，封为御女后又与贵妃往来甚密，把人安在宁氏身边，看起来是一招可有可无的棋，但正是出人意料也影藏得恰到好处。”
正主儿一回来，漪澜殿上下一切照旧ງ，人们立时就有了主心骨，原先留แ着守殿的人们惶惶不安的情绪也被安抚下来。
要说那ว位陶美人她也是世家出身，这些年来皇帝一直对她不冷不热，不算绝宠，但也是很久才会去她那里一次。陶美人说话不怎么讨人喜欢，但这些年在中ณ的地位也不升不降甚是平稳，多得益于陶氏在朝中京中都有不低的地位。
女端来刚泡好的云顶茶，惠妃接过徐徐吹散热气，道：“呵，也就这点儿胆量了，我还以为她胆子能再大些。”
廖姑姑听见玲珑被罚，想起从前玲珑曾在宁氏面前替自己说话，兼着大家又有共患难之ใ情，就想为玲珑求情，刚要开口，手上的布料被人从后面扯住，回头见翠鸣在后面对她微微摇头，又把目光转向趴在娘怀里依依呀呀笑的绮公主。
其实都是香寮里的使婢女，又有谁比谁更体面。
紫ใ缕有些埋怨玲珑和碧丝怄气，她劝不动碧丝，就跑来劝玲珑，说玲珑不该和碧丝顶嘴的，玲珑却觉得要是那样难听的话都能ม让她随意说出口，传出去别说碧丝自己，她们四个人都有可能遭连累็，所以不能不制止。紫缕劝她也劝不动，到最后她自己也有些气闷了。
“殿下常与京中ณ一些公子们喝酒，偶尔会宿在焕文侯府上，并未去什么地方แ，娘娘知道的，殿下爱与小侯爷喝酒，一喝就必定要尽兴的。”
不知为ฦ什么，玲珑觉得惠妃这一眼向是含着冷意过去的，泽兰默默低下头。惠妃将放了干花陶瓮封好，边上就有女端托盘接过，又承了一条濡湿的手绢过来，惠妃拿起手绢，不疾不徐由手心轻轻擦到เ手背。
忽然问道：“从前在云絮斋，宁氏都教过你什么？”
玲珑听惠妃竟有赞赏拢香的意思，心中一动，悄悄抬头看惠妃，见惠妃面带微笑，神色和善。
白檀听见有人唤，四下张望，见一个拄着拐杖的小女倚在一颗树叶掉光的大树下，疑惑道：“你是？”
玲珑与她上次见到的样子大不相同，上回在漪澜殿中，她见一个打扮整齐的小女小心翼翼地跟在宁御女身后，一双眼掩不住好奇偷偷打量着周围的人和东西，那时白檀只觉这个脸圆圆的小女挺可爱，所以主ว动和她打招呼，现在玲珑身上穿着半旧的棉袄，头发收拾得还算干净，脸色却白惨惨的可怜得很，完全不见往昔的灵气，是以白檀方才猛然间没认出来。
这回禁足不同上回，连个期限也无。无诏不得出，皇帝ຓ当真连自己未出生孩儿的情面也不看。
翠鸣本也可以走的，但这丫头重义气，跟定了拢香，决定留下来。两个稳婆走了一个，还剩下一位何姑姑。曾经热闹一时的云絮斋，就这样安静下来直到一天夜里，时辰已是中宵禁，欢祥殿的金姑姑突然带了一帮人闯进来，那架势就像要查抄一样。
玲珑拼命点头，肯定道：“当然当然，丰腴妖娆，诗中说‘肤如凝脂’应当就是御女这样子。”
拢香扶着彩霞的手坐回榻上，揉了揉额角懒懒道：“近来眼睛有些发酸，这一两个ฐ月的账子你先收着吧，待往后再看。”
皇帝一直牵着阮贵妃的手，皇后娘娘虽在众位嫔妃当中坐在最靠近皇帝的位置，但最显眼的俨然变成了一直被特许依偎在皇帝身边的阮贵妃。皇帝宠爱阮贵妃不算，还几次把五皇子也叫到跟前，说些父慈子爱的话，夸赞五皇子在夏天水患时立下大功，夸就夸吧，老子夸儿子天经地。，可皇帝ຓ的儿子一大堆，除了久病难愈很少出门的三皇子，去了西北尚未回来的九皇子，其他几个大大小小的皇子都在，皇后养的大皇子也在，按说大皇子没了娘，被皇后接去教养，寄在皇后名下就算是嫡子，可老皇帝嫡子庶子谁也不夸，偏偏只夸五皇子。
圣旨下来后内外命妇皆有许多人到欢祥殿道贺，与贵妃相熟或不相熟的嫔妃都前来捧场，锦上添花，欢祥殿接连数日门庭若市。
玲珑点点头，彩霞道：“也是，再过半年你也及笄了，且收着吧，到时候用得着。”她把簪子还给玲珑，玲珑拿在手里摩挲几下转身放到自己的小妆盒里。才道：“这么เ晚了姐姐怎么没睡?”
玲珑不过随口这样说，没想到彩霞听罢，很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伸手扶着她的肩膀，颇为ฦ认真道：“我问你，你就真这样乐得清闲了，御女对你这样看重，没及笄就送珊瑚簪子给你，你就没想过要多帮着御女些。如果真是这样，倒辜负了御女打你进起就悉心栽培的情谊了。从前见你还小我就不说什么，明年你就要及笄了，算是个大人了，怎不想着多为御女做些事，多为自己的今后打算着？”
徐才人见她笑得闲适淡然，似乎ๆ全没被方宝林的事影响，甚至连里的纷争她也能淡然其外，不知怎么เ的心里那股子燥火就没了，不觉一笑：“姐姐说得没错，现在安胎养神才是最要紧的，为她伤身的确不值，她一人认为让姐姐禁足是羞辱姐姐，其实不知道这于姐姐本就无损，皇上还是宠姐姐，她小人自得意去，君子自开怀，只是现在禁足解了，少不得要出去，就不怕见了她再被找麻烦。”
自方แ宝林害拢香禁足起，彩霞就对方宝林很怀恨的样子，平时就常在拢香面前说起，劝拢香干脆告诉皇帝香囊的事，拢香本着孕中不多生事的原则，每次都是一笑了之。
拢香摇头沉声道：“不可，娘娘是贵妃我是御女，尊卑有别，理应我去拜见。而且我坐着轿撵，要幸苦也是他们抬着轿撵幸苦些。”
廖姑姑问玲珑：“姑娘不要怪我多事，御女有孕后斋中ณ事物更多，怎么平时御女吩咐下来事儿都是彩霞姑娘领了，玲珑姑娘也该为御女多分担些。”
正说着话，太监小明来报：“御女，方แ采女的轿撵已经到咱们门外了。”
“是方แ采女，至于哪个……最近得宠的，只有那一位。”
“这可是阮姐姐自己说的，待会儿不许耍赖。”
前朝局势不明，帏内讳莫如深，偏陶美人这样大大咧咧说出来，就连卫充仪这样自诩圆滑的，一时也想不出话来回转，只怪陶美人不会说话。
托人把钱带出？女要找人送东西出去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从前冬梅就帮她送信出去，只要有认识人，要送也不难。况且廷里设有采买机构，许多女都会托出去采买的太监带些香粉小首饰之类的，这是旧ງ例，不过要传信或是夹带就有些难了，因为出入廷的东西都要经过检查的。
彩霞却不依不饶，上前抓着廖姑姑的一只手伸到玲珑面前，那ว腕子上缠着一圈金闪闪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金镯子。彩霞道：“你莫要听她满口胡言。云絮斋里统共就这些人，能用得了多少，你我不清楚她还不清楚，你听听她方才那ว些话，别说是克扣我们的，就连御女的她也敢克扣。若不是，这只金镯子她是哪里来的？昨日还没见她手上有，今天又不是发月钱的日子，她怎么就多了只镯子？预ไ支些月钱又不是不还，她却说拿不出钱来，钱都被她打镯子去了吧！”
玲珑抿唇一笑，她手上一方红菱肚兜，她会绣的花样儿不多，裁好面子正考虑要用什么装饰。
“徐才人可有为难我们御女。”
她召拢香过去不过略说些闲话，正巧ู李惠妃也闲着无事出来走动，途径欢祥殿干脆ะ进殿拜见，惠妃李氏出身将门，虽李家基在京城，惠妃的的兄长却常年在外镇守边关。惠妃比贵妃入晚些，初封为ฦ宝林，后因兄长军功卓著一跃而为昭容，接着怀上九皇子又晋封为妃。不过自从惠妃第二次怀孕流产以后，长时间缠绵病榻，鲜少踏出所居漪澜殿，待再出来时，内廷早就多出许多巧ู笑红颜，皇帝江山日益稳固，西北有良将镇守日益平静，惠妃当年风光也慢慢退去。
晚上皇帝临幸欢祥殿，见贵妃脸色略有疲惫，心情却甚好，问道：“爱妃缘何如此高兴？”
廖姑姑捏完了肩膀，又帮她捏手脚，拢香道：“你这手艺不错，平时你这样忙还来照顾我这个，找个人传传手艺吧，也好与你分担。”
第二日大早，贵妃处来人传话邀拢香过去，说是新出春衫样式一同相看。拢香叫玲珑跟着收拾一下，坐上轿撵往欢祥殿去。
拢香温柔笑道：“我还能骗你不成，只是你别以为ฦ念书背几句诗词就能了事，光会那些可不上道。要我教你，就得从千字文开始，到时候每天罚你练字可别喊累。”
廖姑姑见拢香居然会读书写字，暗道她果然与别个不同，要不然长相漂亮的女多去了，怎么เ皇帝偏偏挑她来宠，先前那徐才人不就是特别会读书才招皇帝喜爱么เ，后来还一朝有孕，若是那一胎能生下来，以后荣华富贵还在后头呢，不知道眼前这位今后又是如何境况。
玲珑摇摇头道：“奴婢不敢，御女对奴婢有恩。”
本朝太子洗马是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傅的属官，亲近辅佐太子，拢香的父亲尽是这样大一个官么。拢香见玲珑目光不再闪躲，脸上也现出微笑，半继续道：“小时候，我曾见过他……后来，那ว日在含象殿，他认出了我。”拢香半底下头，脸上泛起薄薄红晕，含羞的模样，正是一个普通女子如花绽放应有的样子。那ว双颊的颜色，是玲珑这几日以来见过最亮丽的一抹。
“玉燕姑娘，快来瞧瞧，是画ฑ眉！”其他人闻声都围上去，地上躺着的果然是画ฑ眉。
“怕是被用了刑，快，把她抬到เ那边去。”几个人尽量轻着把画眉抬到那ว个避风的角落，一位姑姑让她枕在自己膝上，拨开覆在她面上的头发，那ว半边脸上满是红手印，嘴角下还有一道半干的血痕，玉燕从自己้裙下撕出一块，卷在手里给她擦脸。
两方相见礼，拢香和对面那ว提灯的女官都只得退身到旁้边，刘氏暗自叹口气，她什么时候说是要赏雪了，因夜深实在不想与她纠缠，扯了个笑容道：“秦司制ๆ好兴致，我不过因为席间饮了些酒，出来走走散酒气，不如司制大人好雅兴。”
秦氏见她捂着额头呻吟，一时也分不清她是真是假，恨恨道：“既然如此，就先扶你家大人回去吧。”拢香向她行了个礼ึ，要扶刘氏回司衣房。刘氏暗自松了口气，没走几步，身后传来秦氏的声音：“刘司衣，冬日严寒，风雪繁复无常，你还是多加注意的好。”
玲珑推门出去，云清姑姑和徐才人的贴身女都在门外，那女的名字玲珑已经不记得了，她朝玲珑点点头，进去找徐才人。
玲珑擦了擦冒了一头的汗，刚才一时情急，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没有错，见云清姑姑神色如常，方稍稍放心。
徐才人出来说要先走一步时，云清笑容满面差人为她准备轿撵，又送她到漪澜殿外，临走时徐才人把玲珑叫到轿子边，附耳言道：“若是将来有一日公主遇到เ了什么เ难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为公主ว……”言未罢又是一声轻叹。
也不等玲珑回答，徐才人吩咐起轿离去。
徐才人还是放不下的吧，以她如今的境况尚想着故人之女，让人心中ณ即温暖又感慨。
送走徐才人后玲珑仍要回香寮继续当差，同云清告别时，她忽然叫住她，
“听白蔹说你这丫头有些呆呆笨笨的，今天看来你心思倒挺活络，莫非是开窍了？”
呆呆笨笨……好吧，被冤时不吭不恩地也许真的会让人感觉她呆笨，玲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心思活络是好，不容易被人欺负，但要时时记着自己的本份，明白么?”
原来云清刚才在门外听见玲珑对徐才人的一番劝告，便觉这小丫头看起来不起眼，出言却显得心中破有些成算，里有成算的女子心也难免大些，故云清才多说一句。
玲珑不作他想，只当云清对其勉励，恭敬道：“是，玲珑一定安守本份，多谢姑姑提点。”
又过得几日，朱姑姑来找珠玑，说惠妃娘娘看重她制胭脂花粉的技艺，要将她提作专司制胭脂ฦ花粉的女，而紫缕由于一直在香寮中勤勤恳恳，新年后也会升品阶并调到เ别处当差。
夜里大家聚在一处为珠玑和紫缕庆贺，她们两人自然要出钱去小厨房那ว边多要了些吃食酒水之ใ类。
酒足饭饱后玲珑忍不住的拿珠玑打趣：“听闻司制胭脂的人吃穿用度和我们现在可是全然不同的，珠玑你以后富贵了，可不能忘了我。”
珠玑红了脸挠挠脑袋，知道玲珑故意打趣她，但又不好像平常那样瞪眼，别扭道：“不会忘……自然不会忘。”
她抓耳挠腮的样子逗得大家直笑。
珠玑一把框住玲珑的肩膀，虽语气不太自然却不失诚恳道：“玲珑你也要多加把劲些，都到香寮一年了，也该多为以后打算打算。”
玲珑被她的别ี扭逗得“咯咯”笑，还未接话，一旁的红丝嘴道：“是啊玲珑姐姐，等过了新年，紫缕姐姐和珠玑姐姐都走了，只剩下你我，若有一日我也走了，姐姐你一个人多可怜。”
紫缕奇道：“你才刚来香寮不久，想走去哪里，要走也是玲珑先被调走吧。”
红丝却娇笑一声，“姐姐此言差矣，离开香寮的方法可多着呢，不见得呆的时间久的就会被先调走，也有可能……”说着她红着脸垂下头，居然羞涩起来。
玲珑起了一身皮疙瘩，紫缕也转头不愿看她。原来红丝自那日在香寮中碰见九皇子，心中难免有些春情涌动，她样貌本就比别ี人好些，又兼听说九皇子身边一直有个女泽兰，皇子妃进门前很得宠爱，因此红丝心想大家同为ฦ女，自己又生得这般好样貌不见得没有机会，渐渐动了些别的心思，在香寮里看炉子也不尽心尽力，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蹲在最靠门边的炉子就朝门外顾盼。
珠玑不爱见红丝有那ว些不正经的心思，仗着今天是专门为她和紫ใ缕庆贺，她胆子也比平日大些，越发觉得不能ม忍受红丝妖娇模样，于是冷哼一声道：“有可能什么，也不去端盆水照照自己，别说殿下现在正新婚，皇子妃花容月貌与你是云泥之别。就是未成婚前，我们殿下见过的美人也是数不清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红丝心里的想法被人一语道破，恼羞成怒，她知道珠玑厉害不敢回嘴，紫缕和玲珑也不见得会帮她，又急又羞，拿帕子捂了脸自跑出去。
玲珑见外面天色已暗想拦他，却被珠玑扯住，“你拦她做什么，她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紫缕也点头：“她那些……不好，若被姑姑发现了，早晚要撵了去的，不比理会她。”
从前九皇子爱随意和女调笑几句，惠妃也不会说什么。但她不管自己้的儿子，并不代表她不管自己的女，她对关于九皇子的风流明显就是一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态度，若哪个女敢露出半点蓄意勾搭她儿子的意思，下场……玲珑还没见过，不知道下场怎样，但听别ี人说那下场是绝对不好的。
是以九皇子成亲前，侧殿中只有一个ฐ泽兰。惠妃身边的白术似乎ๆ对九皇子也有些心思，从她看九皇子的眼神就能知一二，可白术也从不敢明目张胆，她偶有面含春色凝视九皇子的时候，也是偷偷的，惠妃在时，她绝对再规矩不过。
红丝那ว样不加掩饰，的确不大好。且九皇子因新า娶了皇子妃，从前那些放浪ฐ行径也收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