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曲本唱下去,暮色渐渐拢下来,天边儿的夕阳已经渐渐落下山去,微微泛着鱼肚白的天空中,点缀着一颗极为明亮的太白星,极尽发出闪耀的光芒。
顾砚锦剥了一颗奶油松子儿递到嘴里,侧首对顾ุ砚龄道:“这小生倒是俊朗,颇有几分功底。”
这般景色让许多路人不由顿步,停在跨过河面的石拱桥上,静静凝望,花絮灯影,摇碎了河面波光粼粼的月色。
船上游玩的外客见了,微微诧异,不由轻声问摇桨人这是何故。
顾子涵身子微微一怔,而此时的灵芝也只觉得最后一丝希望渐渐磨灭,不由肩膀一软,埋下头,面色覆在了阴影之下。
她竟不信,能有这般巧,除了连上天都在帮他。
却不曾想绛朱竟来不及看她,便急急走到顾砚龄面前,“扑腾”一声跪在脚踏前。
看到如此失态的绛朱,顾砚龄也有些怔了,然而绛朱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更为吃惊。
话音刚落,帘ຈ子便被打开,穿戴整齐的钰哥儿扬着稚嫩的笑脸走乐进来。
薛原?
这时,连珠帐轻轻一打,随即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那猫不由微微一动,睁了睁眼,那眸子跟深海ร里的蓝宝石珠子一样亮眼,但也就一瞬,便又懒懒地埋下头,继续眯着眼享受着女子的抚摸。
女子安慰地抚了抚妇人的手,语气极为亲切道:“婶子也太小心了,这些个事让下面的小丫头做就罢了,哪里劳的您亲自动手。”
“姑娘。”
听到这话,顾砚龄不由抬了抬眸,示意落葵继续说,落葵这下唇角翘的更高了。
落红坐在对面看的不由á愣了神,自打上一次在园子里挨了罚,从前高傲不可一世的落葵姐姐似乎消เ失了一般,如今的落葵姐姐作为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不仅没有半分自恃的模样,反倒越发体贴她们下面的丫头了,时不时给她们分一些吃食,首饰,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亲和了许多。
“困了?”
傅老太太这会当真是有些难为了,紧皱的眉头半点没有舒展开,就在这时,顾砚朝又拔高声音,语气近乎尖刻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当时就属你离我最近,你说你去拉我,怎么没拉住我?反倒还把我拉到水里去了?再者,你说你险些掉下水,可你怎么在岸上立的好好的?分明是在撒谎!祖母,求祖母给我做主啊。”
此时的顾砚锦只觉得头皮发麻,没想到顾ุ砚朝这个没脑子的今日竟是死死的要把她拉下水。
就在这时,顾砚龄不卑不亢的走了过来,颇为懂礼而谦谨地给闵氏和石氏二人行了礼,随即颇为ฦ歉疚的看了储怡宁一眼道:“四妹妹性子急了些,这一次是四妹妹冲动了,这才无意间冲撞了宁姑娘,我这个做长姐的在此替四妹妹向宁姑娘赔礼了,但四妹妹绝无恶意,还望宁姑娘原谅。”
少女这话说的就更好了,说了半天不过是女儿家年纪小,不懂事,一时冲撞了,天大的事愣是叫人说的像是小了许多。可偏生人家姿ู态还极好,主ว动赔礼ึ不说,他日还要专门登府赔礼的。
顾砚锦见此慌张的止住了话,这才佯装失言道:“我也不过是揣测,倒不定是真的,妹妹也莫要多想。”
待顾砚锦回到亭中时,顾砚龄便瞧到เ顾砚锦步伐微微有些虚晃,半个身子都倚在画阑身上,微微拧眉,拿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顾砚龄淡漠地收回目光,转身道:“走吧。”
听到醅碧的提醒,顾ุ砚龄偏过头来,看到顾砚朝这番模样不由皱了皱眉。
看来,是有人想帮他一帮了。
“世子。”
说着画阑又问询道:“你也随我一道去,做女红最是无趣,多个人说话倒有意思。”
想着此,落红便更笃定画阑来只是小事,也无需等姑娘回来报备了。
顾砚龄摇了摇头,看了眼观中ณ道:“还是先去大殿供奉敬香,待真人讲道毕再叨扰的好。”
如今这位真人便是这悟真观的灵魂所在,便是当今的圣上也以其为尊,时而请其至宫中替自己讲道。
顾砚龄并不答话,只起身向一旁้的醅碧吩咐了一句,便淡然一笑,看着顾子涵道:“世子和大哥请坐。”
要说二房唯一让顾砚龄感觉亲近的便只有顾子涵了,虽是隔房,又是嫡庶之ใ分,但顾子涵自小便将她当做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一般疼爱,与顾敬昭他们的虚情假意不同,这个ฐ长兄是真的可以为了护他而牺牲自己。
醅碧中午是瞧过,倒还好,这场景却是把绛朱足足给惊了一跳,险些没认出来,她如何能想到,从前在人前光鲜亮丽,骄傲得意的落葵会成这般模样,衣服像是在煤灰里揣了一番一般。
“扶她坐着吧。”
秦氏怒极咬了咬牙,对着顾砚锦皮笑肉不笑道:“眼看要入夏了,伤口更是怕见风,三丫头这伤还未好,快回屋里养着吧,若是见了风严重了,到时候二嫂只怕是要来沁祥院来找我这个做长辈的不是了。”
而这边,顾砚龄尚且在同宋偃说着话,却见绛朱突然推门走了进来,面色怪异,似是在犹豫,终究开口道:“姑娘,碧玺院的玉阑来了,说是落葵在园中冲撞了三太太,这会子正跪在园子里挨罚,掌嘴——”
话一说完,竟抬手仰脖就是一口,接下来少年动作一滞,嘴中ณ包着那口还冒着热气儿的茶,险些没忍住喷了出来,但看着眼前主仆三人,愣是憋得脸色涨红,最后竟给强忍着吞了下去。
看着这样的少年,顾砚龄也不由出声笑了,未想到前世那般厉害的人物,竟是眼前这般无措的模样,倒像是进了盘丝洞的白嫩小僧。
随即小丫ฑ头便趿着鞋子跑过来抱住了顾砚龄的手,仰着粉粉糯糯的包子小脸道:“长姐是来看我的么?”
袁氏知道顾砚龄与谢氏一般喜清净,担心顾ุ砚澜太聒噪,因而将顾砚澜唤了回去继续坐着。
说完,少女又鬼精灵的看着萧衍,挑眉挑衅道:“倒是九哥,今日九哥也该去上书房,这会子竟然在这贪玩,没想到啊——”
“哦?”
宁妃一边笑着,一边拿保养得宜的纤手轻按了按额际,甚为无奈道:“我如何不知,她不过是不想去上书房听大学士们的课罢了,偏生皇上还顺着她来,同样是公主,人家十岁的怀平公主都比她能坐得住些。”
顾砚龄听了微微颌首,看着小姑娘这般害羞,宁妃笑着给同是大丫头的华珠递了个ฐ眼神,华珠随即捧出了个装饰精致的锦盒,打开便是两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南珠,周围便是铺撒着拇指大小的东珠,颗颗晶莹透彻,甚为ฦ圆润。尤其是那两颗南珠隐隐还氤氲着淡淡的冷色光芒,可见绝非凡品。
顾砚龄在京城贵女的圈子中,原本就有着让人不容移眼的气度,如今这一身贵气却不落俗的打扮更是给她镀上了一层绝然的光华。
也不枉大太太将苏州重锦这般寸锦寸金的陪嫁送过来,将来的顾ุ大小姐只怕是贵不可言啊。
“大老爷,大夫人。”
顾ุ敬羲微微有些讶异,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还惊动了父亲。
“虽然不知道世子如何想,但我仍然想争取一次,而这,或许是我穷尽所有能ม够争取的最后一次,不留แ遗憾罢了——”
顾砚朝的笑容未绝,最后一句话说的极为轻巧,可顾砚龄知道,这句话在顾砚朝心中,并不轻巧。
“那便要请四妹留下一样东西了——”
当看着换了衣衫的顾砚朝没入花影中,顾砚龄与绛朱立在门后。
站在身后的绛朱犹豫了许久,终究忍不住问道:“姑娘为何要说与四姑娘听?即便四姑娘不去,也无妨不是么?”
顾砚龄神情微微一动,随即侧首看了身旁的绛朱一眼,继而转过头,语气轻而缓慢。
“有时候,美好的东西迷了眼,只有用更残酷的失望去提醒那些被迷了眼的人,才能ม让她们知道一味的撞南墙,不如另辟新路。”
所以,感情,人心,看起来是最美好的,却也是最不敢去轻易碰触的。
至少,她对这些是望而生畏的。
见身旁的绛朱有些担忧的蹙眉,顾砚龄自然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เ,不由á笑着摇了摇头,终究是个嘴硬心软的丫头。
“放心吧。”
绛朱微微一愣,抬起头来,顾砚龄却没再说话。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二房很明白,所以今日即便落魁坊出现了什么她们预料之ใ中的事,她们也绝不会将外人都引来看热闹。
因为,她们不敢。
坏了四房中任何一个姑娘的名声,闹得满城风雨,对其他几房可没有什么好处。
俞氏和顾砚锦哪敢拿二房的名声赌的那般大?
所以,她们唯独敢引来的,也只不过一个宁德院的老太太,一个奉国公府的蔡夫人罢了。
这厢尚坐在碧玺院的窗下,悠然自若饮茶的顾砚锦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不紧不慢地看向眼前的画阑。
“你当真看到那顾砚龄进落魁坊了?”
画阑微微点颌,眸中ณ闪过一抹难掩的喜色:“当真,奴婢看的清清楚楚,那落葵也已经按照计划借机离开了,如今落魁坊只剩长姑娘一人了。”
顾砚锦闻言,唇角微微上扬。
落葵还当真是个ฐ极会做事的,她都快不忍心除掉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倒要看看,这次她顾ุ砚龄能怎么解这步棋。
“去给薛世子递信吧,他的佳人,如今可是在落魁坊等着他共叙情缘了。”
“是。”
画阑嘴角化开一抹上扬的笑意,应声而去。
眼看着画阑疾步离去的背影,顾砚锦素手搭在青花茶杯上,轻轻转着杯沿儿,眸色划过一丝难掩的光芒,随即又淡淡地覆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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