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骤然打破了眼前的一切,秦氏眼角闪过一抹厉色,此时的落葵却是恍闻天籁,激动地转头,却是没瞧见自家的姑娘,而是看到了二房的嫡女,顾砚锦。
虽是一直在碧玺院中养脸上的伤,但她却是早有耳闻,如今的落葵在顾砚龄眼前越发不得宠了,虽还是大丫头,但俨然有被醅碧和绛朱压制之ใ势。
前一世作为ฦ五十多岁的老妇人,睡眠原本就浅,而作为一个精于算计的太后,便是睡梦间,她也不无防范,即便重来一世,这毛病也改不掉。
顾ุ砚龄眸中一亮,当即坐起身来,抚平了衣裙道:“让他进来吧。”
顾砚龄闻声笑意更深,不是似乎,是肯定。
她的这位三叔若说是府里最闲散的人,便找不到第二个能跟他相比的,每日抱着闲职混俸禄,在家里旁人都是娇妻美妾的,偏生他一回家,便是秦氏的争吵。
听到如意絮絮叨叨的话,顾砚龄点头轻笑,如意口中的母后自然是当今太子的生母,皇帝的发妻元皇后,元皇后出身于先帝朝显贵的元氏,祖父曾是先帝托孤大臣之首。元皇后对于牡丹ล的挚爱,前世的她也是知道的,不过元皇后身份尊贵,母仪天下,喜欢牡丹也不为ฦ奇。
“嘶——”
一位二十七八面容姣好的妇人斜靠在凤榻上,手肘轻轻撑着扶手,身穿玫紫印月季团花图案的缎面宫装,领口是繁复却不多余的绣金杜鹃图案,挽着寻常的抛家髻,发间点缀着赤金点翠凤凰玫瑰簪子,凤眼嵌着殷红莹亮的镶黑红宝石,鬓边斜攒一只织金镂雕刻的水纹浮花镀金点翠步摇。
面容白皙如雪的妇人眼神落在谢氏身上,唇瓣荡起亲切的笑意,恰如飞鸿轻盈掠过一池春水般生动了几分。这般的容貌气质也只得是她出身陈郡谢氏的姨母了,如何怪得了人伴君多年,恩宠不绝。
谢氏目光不由柔和了许多,微微低颌。
谢氏低头看了眼身旁的幼女,舒尔缓缓回眸道:“过几日你随我进一趟宫里。”
因而尚还僵神的李氏二人便这般衣衫不整的被众人拿绳子捆了,扭送到宁德院处去。
看着长女雪瓷般的侧脸在月色下泛着宁然的光芒,顾敬羲眉间不由浮起柔和的笑意,上前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头满是宠溺道:“小九,外面这么เ冷,怎么不进里面等着。”
谢氏冷笑一声,打老太太将宝钏儿指到竹清院,她还能不明白什么意思?
西市怎么了?不就是教坊妓子交易的地方么?想着钰哥儿这些年身边是这些腌臜的人伺候着,便是立即打死都解不了她此刻๑的怒气。
眼看着眼前的少女秀眉一皱,似是又陷入了沉思,一旁的醅碧和绛朱交换了眼神,随即“噗嗤”笑出声来,醅碧不由上前出声劝慰道:“我的好姑娘,您这走了一上午的神,把我们魂都快吓没了,敢情是想着带什么衣服首饰去陈郡,离咱们谢老祖宗的大寿还有六七个ฐ月呢,您慢慢想,也是来得及准备的,何必这般火急火燎的。
顾砚龄的思绪再一次被拉回来,抬头对上醅碧欲言又止的眸子,便知道必是有什么要事了,因而示意醅碧近前来。
顾砚龄抬眸看了眼心情颇好的谢氏,宁皇贵妃是谢氏嫡亲的堂姐,谢氏这一辈多子,女儿只得宁皇贵妃与谢氏二人,因而谢氏从小与宁皇贵妃这位大伯的嫡女极为交好,虽异父异母,却也好的如一母同胞般。
顾砚龄闻言微微颔首,如今安国公府只老太太与谢氏为ฦ皇封的诰命,老太太是因国公夫人的身份,且顾正德又身居内阁,为文华殿大学士,便被封了一品的诰命夫人。
醅碧和绛朱忙谢了赏,顾砚龄微微沉吟了片刻,似是在思索什么,继而眸子一暗,又缓悠悠道:“落葵喜欢穿鲜亮的衣裳,有匹银红的缎子就给她吧。”
预想去之,必先予之。
竹清院里的人,可是越来越翻了天了。
顾砚龄微微挑眉,复又耐着性子问:“那房里伺候的人呢?”
顾砚龄唇角微扬:“今日阿九所为ฦ,在旁人眼中ณ也不过是关心三妹妹之举ะ,即便是放到从前,我何曾不是这般照顾她?更何况……”
谢氏定定的看了顾砚龄片刻๑,随之眸中划过一丝毫不掩饰的笑意。
顾敬羲笑着道:“送来时我留了一匹去宁德院,老太太说颜色太过鲜亮,便又送回来了。”
虽是谢氏十月怀胎辛苦将她带到这世上,可因着谢氏前世去的早,即便在世时,更多的关爱也是放在了钰哥儿身上,如同老太太之于顾敬昭,因而顾砚龄与谢氏虽未有嫌隙,却也比平常母女多了几分礼矩,少了几分亲切。
软帘一打,谢氏神色淡然地瞥了过去,触及一身石青团纹锦袍走进来,风度翩翩的顾敬羲,目光才不由软了几分。傅老太太顺着目光寻到了顾敬羲身后的顾敬昭,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四房的老爷同孙辈儿齐齐给傅老太太作揖,老太太眼中却只瞧着了顾敬昭,激动地张开双手,眼睛一红,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道:“我的儿,快过来叫我瞧瞧。”
明亮的灯火透过琉璃的镂空灯格,影影绰绰的落在屋内,转过八扇泥金“百寿图”屏风,傅老太太坐在中间的降香黄檀罗汉床上,正与右首坐着的二太太俞氏说着话,顾砚锦静静坐在俞氏身边,微微颌首似是在听,瞧见了顾砚龄的身影,脸上顿ู时漾起笑容,搭在腿上的手悄悄与顾砚龄打着招呼。
听到清亮的声音,顾砚龄看到六妹顾砚澜坐在四太太袁氏一旁,正咕噜噜瞪着玻璃珠子般的大眼睛,兴奋的与她笑着打招呼,好似若不是长辈们在这儿,小丫头下一刻就要扑了过来般。
瞧着自己在长房嫡长女面前受了夸奖,李氏眯着眼,心里喜滋滋的,要知道,这位嫡出的姑娘可尊贵着的,父亲将来要承爵,母亲出身于陈郡谢氏,上得老太太的青眼,下得各房的尊敬,年纪虽不大,可谁敢小看?
“妈妈和钰哥儿亲近是应该的,我这做长姊的笑话不得,我只是有些不解,如今连妈妈这般沉稳的人,却也亲近的有些省不得规矩了。”
顾太后手中ณ微顿,掌事宫人眉头紧蹙,仍旧为ฦ难道:“圣上命奴婢前去。”
“今日……”
顾砚锦抿着笑,给顾砚龄敛衽行了礼ึ,便与顾砚龄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顾砚龄敛了笑意,只淡然地瞥了落葵一眼,便带着醅碧朝琉璃院走去,跪在那的落葵却是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只觉得自己只怕是当真要失宠了。
然而就在落葵绝望之时,却见顾ุ砚锦身边的丫ฑ头玉阑从远处轻声走了回来,蹲在自己身边,小心地要扶她。
跪了这许久,原本腿就麻的没了知觉,膝下至脚跟跟钉了无数的银针一样,落葵咬着牙,借着玉阑的力,颤抖的站起了身。
这时玉阑才语气温柔的开了口。
“我们家姑娘叫我给你送来药膏来,这药能ม消肿止痛,咱们都是人前伺候的,脸却是最重要的,三太太今日的罚确实有些重了。”
一边说着,玉阑一边用手指揉了些药膏出来,看了眼落葵愣愣的脸,轻轻敷了上去,一边轻柔的推开,语气中不掩唏嘘道:“你也瞧着了,我家姑娘原是想求情,可三太太到底是长辈——”
玉阑飞快扫了落葵一眼,随即缓声道:“因而也只能叫我去琉璃院偷偷告诉你家姑娘。”
见手下的人微微有所动,玉阑眸中化开了晦暗不明的笑意。
“只是没想到大姑娘却是这般……大义。”
玉阑想了许久才吐出最后两个ฐ字,却是让落葵盈盈续下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到底是大义?还是冷漠?
自己一心一意为着自家姑娘,可自家姑娘却是如此冷淡,非但不给她求情,反而还罚她。
都是醅碧,绛朱那两个贱人!
她真是恨不能ม撕碎她们!
落葵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心中却是燃燃的恨意,像是星星之火被渐渐燎了起来……
但是真正让她失望的,却是她掏心掏肺的大姑娘!
“我家姑娘叫我劝劝你,你家姑娘如今既是看重醅碧和绛朱,你少不了要服个软——”
落葵闻言,不由一怔,抬头看向画阑。
只见画阑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温热的手轻轻覆在落葵冰冷的手上,苦口婆心的继续道:“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丈夫尚且知道能ม屈能伸,更何况身娇柔嫩的你,你说,是也不是。”
落葵身子一晃,不由呆呆地移开目光,顾自沉吟着。
今日她已是得罪了三太太,叫原本就冷淡与她的姑娘更生了几分怒意,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
落葵不敢再想下去,随即将画ฑ阑的每一句话都念在心中,一遍一遍咀嚼。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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