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嘻嘻哈哈笑起来,长孙红笑道:“你们这帮小蹄子见到长相俊的男人就心急火燎……”她面上虽笑着,心里却在骂:真是不知死活!
雅舍内琴声淙淙响起,那声音宛如春风一般柔和、空寂、孤高,听着让人心神俱醉。长孙红走进去,就看见原随云正坐在一具琴后面,双手拂动间便是妙音佳曲,他抬头对宋甜儿微笑道:“何以报佳惠,空惭绿绮琴。”
邪恶岂非原本就是一种诱惑?
光明让人向往,黑暗让人沉醉,在光明与黑暗的交锋中,人的生命才能绽放出最灿烂的光芒。
琵琶公主裹着一床又厚又大的红色的鹅毛被,正向孤坐在帐篷外喝酒的楚留香走去。
楚留香失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姬冰雁皱起了眉头。
楚留香问道:“尺素า是谁?”
她穿一身浅碧色的衣裙,身段优美,一头乌如云,只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耳上两粒宝石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目的光芒。
那蒙面少女怯怯地说:“我、我叫尺素า,我姓白。”
胡铁花笑道:“我当然记得,那ว时她们还是小女孩,现在想必也长大了,难道是她们三个人一齐要嫁给你,难怪你跑得这么远了。”
楚留香不知为何避开了他的这个问题:“我和甜儿一起到这小镇上,她此刻๑正在客栈里。我们这次正是一同来找苏蓉蓉与李红袖的——她们二人,都被人劫走了。”
两人竟叙起旧来,说到在楚留香的船上,一同去海中捞月亮,结果捞上来一只大海ร龟,吃得肚子痛了两天。
然而楚留香的条件南宫灵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第一,他要求他辞去帮主之ใ位;第二,他要他说出主使者的名字。第一个条件二人还可商榷,南宫灵虽跳起来大嚷,其实却是讨价还价的架势;第二个条件一出口,南宫灵却只是狂笑,他绝不相信那个主使者会利用他,也绝不相信对方会抛弃他。同样的,他也绝不会说出那ว个人的名字,只因他相信,那个人是绝对不可战胜的。
宋甜儿瞧着这美青年和美“少年”打骂俏,忍不住感慨,果然在的艺术里,无论男女,给对方留足面子是最必要的。楚留แ香步步退让,那“少年”虽然生气,心里却着实是甜的。只是楚留香呀楚留香,你现在是否已๐经知道了黑珍珠是女扮男装ณ?若不知道,那你现在这样调戏一个男孩子,又是个ฐ什么心理?
黑珍珠气得脸都红了,又向前走了几步,厉声道:“你莫以为帮了我的忙,就可以讥笑于我,我……”
此话一出,室内人人含笑,楚留แ香也忍不住笑道:“多承夸奖,如此说来,我若说未做此事,你是绝对不肯相信的了。”
楚留香沉思道:“也许……”到后来语气却变得断然,“也许能的。”说毕,他竟拉着宫南燕的手就出了舱门。而之ใ前那样戒备、冷漠、骄傲的宫南燕,也就顺顺当当被他拉上了手。
成为柳梦璃后她初次接触到了仙术和剑法,作为白璘郡主她又学习到了更高深、作用范围更广的幻术,譬如构筑幻境和支撑结界ศ一类,已๐然能ม够化虚为实、沟通天地。可惜这些力量都是建立在一个前提下的——拥有匹配的身体。
简直就像一个美好的假期。
她用那样笃信的语气一字字说出来,不觉可怜,只觉森然与冷漠。
“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她一直陪着我,鼓励我,她替我杀掉了所有的仇人,她很坚强,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坚强、更无所畏惧的人。”
石观音本来是魅惑众生的魔女,但这时候说起这些话来,却仿佛一个窦初开的小女孩。
“她才是真正的观音。而且,只对我一个人那么เ好,那么慈悲……”
她的声音忽然充满了说不出的悲伤:“可是,在我大仇得报,再也不用害怕任何人,反而让所有人都害怕的时候,她离开我了,我再找不到她。”
欲知相思不能尽,此长留แ天地间。
石观音的声音又变得欢快,她笑道:“后来我又寻着了一方แ宝镜,有的时候,她会在镜中出现,与我对话。我的心意,只有她知道,只有她了解,我悲哀的时候,只有她陪着我难受,我高兴的时候,也只有她陪着我欢喜。”
千山月淡、万里尘清又如何,颠倒众生、天下第一又如何,她孤单得酗酒成瘾,在醉后嚎啕大哭。
石观音起身拉起墙角垂着的天青色布幔,露出一面晶莹而巨大的镜子,镜框上镶满了翡翠和珠宝。但就算是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也不能夺去镜子的光彩,这镜子本身,就像是带着种神秘的魔力。
无论谁走到这镜子前,几乎都会忍不住要向它膜拜下来。
石观音痴痴地望着镜子中的美妙人影,梦呓般低声道:“世上也只有她能使我愉快,那些男人……所有的男人都叫我恶心。世上没有男人比得上她,永远没有人比得上……”
宋甜儿道:“不错,你修的是有道,极于,极于道。若是她,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你会怎么เ办?”
石观音的眼睛依旧ງ望着镜子:“那ว我只有和她一起离开这个ฐ世界ศ。”
宋甜儿轻轻地、低低地叹了口气。难怪,难怪原著中楚留香击破了这面镜子,石观音竟会自杀。难怪她要在齿间藏着这么狠毒的毒药,瞬间竟把自己化成骷髅。
美色不要了,皮相不要了,生命不要了,灵魂不要了。
何曾有人去救孤苦的不幸的中原少女李琦?哪里会有人惦记着这个ฐ可怜的女子,为她报灭门之仇?
那个支持她保护她鼓励她安慰她的人,根本就是她自己。
如果是在现代,或许她可以去一下心理科,查一查是否出现了双重人格。在极度的苦难和绝望下,出现的另一个坚定、无、执着的人格。
石观音不可自拔地爱上这样强大的体贴的救赎。
可惜生活安定下来后,这一重人格逐渐消เ失,她最终寻到เ那面宝镜,在镜子前启动人格出现的条件,主人格与副人格继续对话。
一如在扶桑时,一如大仇未报时,一如受尽侮辱蹂躏时。
她当然爱的是她自己้,可是这样的爱,何尝不让人流泪。
哪怕江海倾覆,哪怕日月同现,哪怕八荒分崩离析,我所爱的人,只要我曾爱过,我就永不会忘记你。
光阴流年在水镜无声流逝,心里的熊熊大火却足以燃尽一生。
这样纯粹到忘记一切的感,教她想起……苏摩。
宋甜儿突然捂住了胸口,神色怔忪。心为什么会疼?不不,不是感上的难当,而是生理上的、无可回避的刺痛。明明已๐经忘记了一切,但是那双碧色的阴郁的眼睛,那个最后的平静到温柔的微笑,依然时时浮现。
什么เ样的痕迹都能磨去,甚至时间。
但你怎样消掉感的印记?
石观音慢慢合上了帐幔,回笑问:“如今你知道我为何一定要毁掉秋灵素的脸了罢?”
宋甜儿道:“镜子里的她称赞了秋灵素的容貌,对于敌,一个女人岂非正应该无所不用其极?”
石观音轻轻鼓掌,十分快慰地笑起来。
“那你呢?你又打算走什么道?”
楚留香心脏一阵紧缩,今日的这一番对话若流传出去,足以令整个江湖惊动颠覆,所谓的武学高手们在研究的还不过是“术”而已,而她们已开始研究“道”了。
宋甜儿淡淡道:“有道与无道,又岂非殊途同归?无道需要勘破关,若从未有过经历,又怎么认识、怎么勘破?而有道……你若专注于对一个人的,又岂非正是最大的无?”
石观音甜蜜地道:“正是。你若要得道,要踩过的不仅是他人的鲜血和头颅ๅ,更是他人的心……”
宋甜儿沉默着,许久许久ื,屋内没有任何一个ฐ人出声。最后再有响动,宋甜儿已起身走了。
屋内竟响起了石观音的喘息声、呻-吟声、衣衫摩擦的响动……她竟在对着那ว面魔镜抚摸自己。她撒娇็一样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道:“是,我都听你的,我几乎已二十余年未遇见一个敢和我动手的人了,如今好不容易遇见她,怎舍得轻易杀了她?我……我一定长久地留下她,让她陪你……你,你真好……”
楚留香自然再不能ม听下去,他飞快地走了,又回到地牢,将姬冰雁和一点红缚起。他闯进一间石屋里去,见到两个ฐ正在洗澡的少女,便向她们打听宋甜儿的住所。
宋甜儿和南宫灵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奇景,三人个ฐ如同叠元宝似的叠在一起,飞快地奔进屋子里来。
宋甜儿惊讶道:“楚留香?我正要去找你们哩。你们怎么这个样子过来了?”
楚留香苦笑道:“老姬和红兄中了迷药,我只得把他们背过来。”
宋甜儿道:“我听石观音说过,她有一种叫做‘眼儿媚’的迷药,功效很强,我让人去取解药。”
南宫灵自告奋勇道:“楼主,我去罢。”
一个冰冷的语声却道:“不必,解药本就在我这里。”那人白纱覆面,风姿ู无双,正是曲无容。
楚留香问道:“甜儿,苏蓉蓉和李红袖可在谷里?”
宋甜儿摇头道:“她们并未被石观音控制,黑珍珠也不是石观音的手下,现下想必没什么เ危险。”
宋甜儿、楚留香、南宫灵、姬冰雁、一点红、曲无容这些人竟奇异地在石观音的山谷中集结起来,便是姬冰雁也不能不感叹世事的奇妙。他深吸了口气,勉强站稳身形,道:“接下来咱们做什么เ?”
宋甜儿看着窗外渐渐攀上梢头的圆月:“后日便是九月十五了,你们都留着观战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