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季夏说话时并未看冬暖故,而是走到屋子外的转角,躬身去拣柴禾,因为他只有一条胳膊,是以他只能先蹲在地上,将柴禾先堆放在他腿上,堆好后才用他唯一的手臂去抱起堆在腿上的柴禾,却在他将手臂弯到腿上的柴堆下时,一双纤细的手臂突然进入他的视线,先他一步抱起了他堆在腿上的柴禾,替他将柴禾抱进了厨房里,放在了灶台旁。
她有两只健全完好的手,是以她不需要用到那只放在灶台最里侧角落的铜壶,也不需要多走一趟提了热水又提凉水,她只需把她的铜盆从屋里拿到厨房来,兑好了水温再捧回去就是,司季夏没有说什么,由她去了。
冬暖故眼神冷冷地看着来人。
昨日她将风帽拉得低低的,加之男ç子昨日根本不屑多看她一眼,他万万没有想到เ这个自愿嫁给司季夏的女人,竟是如此美得犹比天上仙子,直让他一时竟想不出任何词来形容她的美貌。
“抱歉,回来晚了。”若非见到她,他已然忘了他说过酉时过半之前会回来的,现在却是已过戌时了。
司季夏进了主卧旁的厅子,找出了油灯与火折子来点上,倏地亮起的火光映亮了他的脸膛,冬暖故明显看清了他眼里的疲态。
只因此刻她的右手正紧紧掐在那名家丁的咽喉上,她头上的风帽在她方才移动脚步时掀了开来,她那如月华般倾城的容貌映入了众人眼帘,墨黑的辫斜倚肩头,她的嘴角微微往上扬着,她在笑,美得不可方物。
她忍,她不出手,不代表她没有这个本事更不代表她任人欺,就算这具身子未练过武又如何,只要她冬暖故想做的事情,还从未有做不到的。
冬暖故并不想引人注目,是以拉上了斗篷上的风帽,往一家幡子上书着大大一个“當”字的店铺走去。
冬暖故从腰间取出一件小物事,“啪”的轻轻一声放到掌柜的眼前,声音淡淡道:“死当。”
冬暖故看了光影斑驳的榕树伞盖片刻后这才提着食盒慢慢朝那间独立小屋走去。
只见那ว空荡荡的右边袖管被他打了个结,想来是为了方便干活的缘故,灶膛里的火光很亮,映照得他那只打了结并随着他每一个动作而摇晃的袖管与他整个ฐ人相较极为ฦ不协调,却也映得他苍白的脸色有了些微的暖色。
不用给公婆敬茶?倒也好,没有繁琐的事情也正合她意。
冬暖故站在屋前廊下,看着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丁踩折了不少草木,眼神渐冷。
司季夏将妆奁递到冬暖故手里后又道:“阿暖姑娘可先行梳理梳理,我再给阿暖姑娘把洗漱用的东西拿过来。”
冬暖故点点头,却没有转身回屋的打算,依旧ງ跟在司季夏身后,她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他说的话,她之所以跟着,不过是想着他就一只手拿东西不便,她一起过去了可一次性把东西都抱过来,这还快些。
冬暖故不动,司季夏轻叹一口气,又唤了两声,“姑娘,姑娘?”
冬暖故的视线随即被烛火点亮,再一次瞧见面前仍旧穿着大红喜袍的司季夏,他的肩上依旧ງ系着那领大红斗篷,似乎没有要将它解下的意思。
司季夏的身子猛地一震,完全怔住了,满堂宾客皆亦然,皆震惊地看着这个还未拜堂便当众与男ç子有肌肤之亲的左相府八小姐,就算对方แ是即将拜堂的夫君,也不可如此败坏风徳!
冬暖故的左ุ手掌心贴着司季夏的手背,她的掌心有暖暖的温度,司季夏却觉她掌心的温度滚烫得灼人,灼得他身体紧ู绷,连手都是僵着的,却垂眸顺ิ着她在他掌心轻划的指尖辨认她写的是什么。
“秋桐你做什么เ?”春荞也立刻站了起了,沉声轻喝了秋桐一声,“不知八小姐经不得吓吗?出了岔子你担待得起吗?”
秋桐握了握拳,咬着牙不说话,面色不甘。
“摘桂花吗?可是算准了我要来,特摘来泡茶给我喝?”来人笑着走近院中男ç子,将手中的伞伸到对方头顶,笑道,“我远道而来,不请我进屋坐坐?”
只见男ç子右边身子的斗篷被风拂动得有些厉害以致全贴到了他身上,紧贴得能看清他侧身的轮廓,好似他在斗篷下将右臂弯起贴到了胸前一般,竟能ม清楚地由着紧贴着他侧身的斗篷看清他肩膀,腰身以及胯部的轮廓,却独不见他右臂形状轮廓。
黑暗中看不见彼此,冬暖故慢慢转回身,循着男子的声音看向他所在的方向,淡淡道:“公子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你不会。”男子不怒不惊,镇定好似这黑暗里的人不是一个前一刻他还与之针锋相对的陌生人,而是他所熟识的朋友一般,“若是你想取我性命,方才在我的剑离开你咽喉的时候你有的是机会。”
“是么。”冬暖故微微垂眸,看着六娘鞋面和鞋边上黏着的泥草,声音轻轻的,“六娘的针线用完了么?”
六娘见着冬暖故直至离开都没有再问她什么话,才无力地跌坐在床沿上,神色痛楚。
楼远微微蹙起了眉,只因他看到เ了男子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动了动,也正当此时,碧心殿内传来一阵低沉却威แ严的声音,“太子不可对公子无礼!”
“是,王上。”楼远面对殿内,恭恭敬敬地微微俯身,殿内之ใ人又道,“朕乏了,太子回吧。”
“难道非要他相信我放过我,我才能回到这院子里来?”冬暖故看着六娘煞ย白的脸,垂眸浅笑着微微摇了摇头,随后拉过了六娘粗糙不堪的手,稍微温和了声音道,“六娘认为ฦ没了柳承集的庇佑,没有了左相府这个遮风挡雨的宅子,我便会活不下去会死是么เ?”
六娘的眼神忽然变得惊惶不安,也紧ู紧盯着冬暖故的眼睛,嘴唇颤抖着似想要说什么。
柳承集只冷冷盯着楼远,“而且,柳某也没有与羿王爷结为ฦ亲……”
楼远眼里笑意渐浓,厅中看着冬暖故左手掌心的众人均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