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阴天,又落着小雨。她们就聚在淑华的房里闲谈,也到淑英和觉新的房间去
在那里。她们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大家都很兴奋,愈谈愈有精神,差不多谈了一个晚上。
说生意清淡,不肯按时缴纳房租。
意地摸着八字胡直点头。黄经理走了以后,一家商店的老板来找他谈缩小门面的事。接着克
“我害怕,人这么多,我想回去,”淑贞拉着琴的袖子胆小地说。
耸的辛亥保路死事纪念碑和来来往往的人。春天的风温暖地吹拂她的脸。她的周围是那么เ大
“你管不到我。我高兴怎样就怎样!”觉英得意地答道。
翠环也不再说什么,装出没有听见的样子,微微低下头向厨房那面走去了。
头去用手帕揩她的眼泪,一面温柔地说:“你不要害怕。有我在这儿。太太再凶,她也不敢
做才好。她忽然又害羞起来,把脸贴在克定的胸上,接连地说:“请老爷给我作主。”
众人赶到水阁时,连字牌的一桌也散了。许多人聚集在右边屋子里谈闲话。琴、芸和淑
淑英不好意思地瞥了她的母亲一眼,从翠环那里接过包袱来放在一个空着的凳子上,正
琴被淑贞这一哭,把心里也搅乱了。她极力压抑住悲痛的感情,走到淑贞的身边,扳起
淑贞想止住哭,却不能控制ๆ自己的感情,她把头靠在琴的胸前,断断续续地说:“你不
“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梦?”琴亲密地在淑英的耳边说。
梦见我到了陈家……身边全是些陌生人……一个熟人也看不见……他们的相貌都是凶神恶煞
“总是十二点钟光景,有时候要到一点钟,”淑英顺口答道,便端起茶杯走回到เ书桌的
觉得有一对忧郁的眼睛在眼前晃动,琴的心被同情打动了,便关心地说:“为ฦ什么睡得这样
似地说了上面的话,一面带笑地看她。
倩儿会意地笑了笑,顺从地答应一声,就往外面走。她还没有走出门,又转过身子看淑
的。我和惠如管印刷事情。头一天晚上我和惠如从印刷局把五千份传单拿到周报社里。我们
几个ฐ人商定了散发传单的办法。我们把参加的人分成几队,约定散发完毕以后到เ社中集合,
各人报告散发传单的经过。我们恐怕在路上发生事情,所以加派了几个空手的人在各段巡
逻。倘使某一段有什么事故,巡逻的人连忙把消เ息通知另一段的负责人,再设法通知各队以
及社中ณ的留守人。商业场后门口也有我们的朋友在担任守望的工作。要是社ุ中发生事故,那
个朋友会告诉我们。这样决定以后我们大家都很兴奋。我和惠如负责在北门一带散发传单。
当天早ຉ晨我还在学校里上了两堂课。我和惠如一起出来到周报社去。我把上课用的书放在社
里。我那天特地借了大哥的皮包来,就把传单放在皮包里面,我另外拿了一束在手里。我和
惠如从社中出发,到เ了北门的地带,便分成两路。我担任的地带离我们公馆并不远。我一手
挟着一个皮包,一手捏着一束传单,在那十几条街巷里走来走去,见着一个仿佛认得字的人
便把传单递一张过去。有的惊疑地看我一眼便伸手接过去埋头念着。有的却摇摇头,大模大
样地走过去了。也有几个人爱问一句:‘这是啥子?’我便含笑对他说:‘你看看,很有益
处的。’他或者以为这是什么救急良方罢。有一回我正在街上走着,我刚刚散过大批的传
单,皮包里还剩ທ了一点。我忽然发觉一个兵在后面追来。我有点着急。不过我又不便逃走,
只得装出安闲的样子继续走着。那个兵赶上来了。他还很年轻。他很客气地对我说:‘给我
一张。’我给了他。他高兴地拿起走了。我想不到เ他倒高兴看这种东西。又有一回我碰见三
叔的轿夫老周。他看见我走来走去,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事情。幸好他不识字,所以他也无法
看见传单。否则他回到เ家里一说出去,给我们几位长辈听见了,又会给大哥添麻烦。不过我
并不害怕,任是三叔、四叔、五叔或四婶、五婶对我这个ฐ人都无法可想。他们连自己的事情
都管不好,还要来管我。五叔公然把喜儿收房做姨太太;近来又有人说四叔和带七妹的杨奶
妈有什么关系,所以杨奶妈恃宠而骄,非常气派。他们专干丢脸的事。三叔表面上十分严
峻,那一派道学气叫人看了又好气又好笑。他的律师事务所最近生意又忙起来。前两天他把
四叔也拉进事务所去给他帮忙。他一天在家的时候也不多,家里的大小事情他不一定全知
道。其实他即使知道,也不见就有办法解决,便只得装聋做哑。对于四叔五叔的那些无耻行
为,他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做的全是正当的事情,他却偏偏要干涉我,看见我不怕
他,他就向大哥发脾气。这也只有大哥受得了。
“话又扯远了。我应该叙述散传单的事情。我同惠如约定,把传单散完就在我们公馆门
前太平缸旁边见面。我到那里不久他也来了。他两手空空的。他说他散得十分顺利。我们两
个一起走到商业场后门口。京士站在那里,带笑地对我们点头。我们知道没有发生什么事
情,便放心走到楼ä上社里去。存仁他们都在那ว里,只有陈迟和汪雍还没有到。但是不久ื他们
和京士一起进来了。我们一共十五个人,挤在社里面。茶和点心都预备好了。大家高高兴兴
地吃着。每个人愉快地叙述各自的经验。我们又唱起歌来:美哉自由,世界明星。
拼吾热血,为ฦ它牺牲。
要把不平等制ๆ度推翻尽,
记取五月一日之良辰……
“我们好像就在过节。琴后来也来了,不过她来得太晚,我们快要把点心吃完了。我和
她一起从社里出来,我送她回家。一路上我把我的经验告诉她,她也非常高兴。
这自然只是一个开始。我希望以后还有许多更使人兴奋的事情。
“我可以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话。……”在两ä个星期后的一封信里觉民又告诉觉慧道:
“我们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我们翻印的第一本书《极乐่地》就要出版了。我们把这部描写
未来社会的小说稍稍删ฤ改了一下,也加上一些新的意见,这是经过大家讨论,由继舜执笔
的。我们已๐经接到เ了汉口、广州ะ、安庆、南京、北京等处朋友的来信,而且写了详细的回信
去了。最近又认识一个新า从法国回来的朋友,他的名字叫何若君,身材高大,年纪刚过三
十。他懂得世界语。我们都想向他学。
“演戏的事情现在也很有办法。款子已经筹到เ一点,以后还打算募捐。我们就要开始排
戏,由存仁担任导演。
大家一定要我参加。但是我从来没有上过舞台,上次在学校演《宝岛》又未成为事实。
我怕我演不好戏,所以只答应扮演一个不重要的脚色如银行家、医生、大学生之类。陈迟担
任安娥,汪雍担任马霞,还如担任苏斐亚,是决定的了。汪雍常常扮女角,还如以前也演过
一两次戏,自然不成问题。陈迟以前总是演男角。这次他演安娥,倒应该多费力练习;不过
他自己说他很喜欢安娥这个ฐ人,所以他愿意扮演她。他甚至说他要扮出一个活安娥给我们
看。我们都不相信。但是我们希望他能够演得好。因为这次演戏和我们的周报发展前途有很
大关系。我们下星期就要开始排戏了。……”又过了一个ฐ星期觉民的信里说:“《极乐地》
已๐经出版了。我们大家都很高兴。我今天给你寄上两包。你如需要,以后还可以多寄。今天
我们一共寄出一百多本,北京、南京、广州、汉口、安庆各处通信的朋友那里都有。这是我
们自己包封,自己带到邮政局去寄发的。我们又在报纸上登出了广告。我们想一千本书很快
地就可以半卖半送地散完的。这是均社出版物的第一种,以后我们还预ไ备翻印别的书。望你
在上海多搜集一些这类书寄来。你在那里搜集一定很方便。便是一本破旧的小册子我们也当
作宝贝似的。前天我从学校回家无意间在旧ງ书摊上买到一本小书,叫做《俄罗斯大风潮》,
是民国以前的出版物,用文言翻译的,译者署名‘独立之个人’。书里面叙述的全是俄国革
命党人的故事,读了真使人热血。我把书拿给存仁他们看。他们都不忍释手,说是要抄
录一份。这本书不知道你见过没有?你要看我可以寄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