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笑着摸了摸他已๐经束好的头发,“小小年纪,就只会说这些官面话,你就全然没有七郎的活泼。”
从穿堂夹道回正房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从书房里跑出来的许七郎,许七郎要问话,许氏就对他说道,“回去上你的学去,不好好上学,这是做什么。”
衡哥儿看向季大人,心里已经转过了好些心思,然后问道,“父亲,你和皇上,是有往来的吗?”
季大人以为衡哥儿是身体原因,所以比一般孩子要谨慎沉默稳重得多,又天生聪明,心比比干,还肯勤奋好学,完全没有一般孩子的淘气。
已经轮到他们进城了,却突然听到马的嘶鸣声,还有人喝道,“让开,让开。”
先皇的赵皇后,是个嫉妒心很强的女人,在先皇驾崩后,她就赏了皇五子的母亲易贵人一杯鸠酒,让她追随了先皇而去。
季大人最开始还是有些计较衡哥儿的身体,不过后来看衡哥儿小小年纪已经很沉稳从容,没有任何一点女儿之态,他和他的相处里,几乎ๆ会全忘了衡哥儿身体上存在的问题,把他当成最健全的男孩子。
衡哥儿已经在七郎面前树立了威严å,七郎断然不会轻佻地去和衡哥儿逗乐,做出突然扒掉衡哥儿裤ไ子这种事。
衡哥儿又去挑墨,伙计就又给他介绍起墨来,从徽墨中一等一的贵重的歙县墨,到一般文人喜欢用的休派墨,他还没说完,刚才一直插不上话的许七郎就说,“这么多话做什么,倒把我们当成了没见识的人了,谁不知道这些吗。让你们掌柜的将好墨拿出来,又不是买不起。”
衡哥儿就是太聪明了,许氏一说这句话,衡哥儿就知道她有担心季大人到时候会对衡哥儿不满意。
因为身体限制,他必须要在季大人跟前争一个嫡子的位置。
此时他和妹妹对坐着,旁边则坐着大太太秦氏。
衡哥儿盯着马看,又伸手去摸金子的毛,他自然知道这两匹马都是绝世好马,怕是要价值千金,而且还是有价无市,而这样的马,许大舅就可以随便给两匹给儿子,可见这些年,许大舅不知道又赚了多少钱。
衡哥儿对许七郎倒是侧目的,没想到许七郎小小年纪,又生在大富之家,却有这份心思,看来也是许家教导有方。
衡哥儿自然是一笑,镇定自若,淡淡回他,“如果我真是女孩儿家,非开疆扩土封侯的将军不嫁,你做得到吗。”
虽然是心疼儿子的嗔怪,到底是满含了自豪。
刘妈妈“嗳”地一声应了,抱到许氏跟前去,孩子刚生出来,红彤彤皱巴巴的,也看不出好看不好看,但在许氏眼里,这就是这世间最漂亮的孩儿了。
衡哥儿将手从赵致礼ึ的手里抽出去了,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拿着他的砚滴到了自己的桌边,在砚台里倒了水,又把砚滴还了回去,还客客气气地说,“多谢。”
赵致礼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已经在和走进来的徐轩说话,“你咳嗽什么?又不是痨病。”
徐轩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他的书童将他的东西放好的过程中ณ,他就和赵致礼对峙着道,“这是读圣贤书的书房,又不是狎昵小倌的烟花地,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这两个人不对付,衡哥儿遭受了池鱼之灾,他皱了一下眉,心想谁是小倌,心里气得要死,面上却还要装ณ作一脸单纯,睁大一双眼睛,故作懵懂地看着两ä人,似乎是想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欲言又止状。
赵致礼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徐轩说你是小倌,你就没话说?”
衡哥儿故作一愣,“小倌是什么?”
赵致礼于是朝徐轩笑说,“徐轩,他问你小倌是什么?”
衡哥儿没想到自己一来就到了风口浪尖上,心想这两个ฐ小孩儿到底无聊不无聊。
徐轩看来是和赵致礼一样的,骄傲得无人能ม及,他不屑地道,“身为男人,却委身在男人身下,不知廉耻的人。”
他说的时候,目光就在衡哥儿脸上。
衡哥儿神色倒没什么变化,赵致礼说,“你没听懂吗?他说你是我……”
他还没说完,衡哥儿已经道,“前两天,家里的夫子讲了一个典故给我听。说东坡居士常与好友法印和尚谈经论道,一日,东坡问法印,‘你看我像什么?’法印答曰,‘像一尊佛。’法印问东坡他像什么,东坡答曰,‘像一堆牛粪。’”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又说,“东坡回家向妹妹炫耀此事,却被妹妹说,‘法印心中有佛,故而眼中看到的是佛,你心存蒺藜,所见便是蒺藜。’我想,也许这位哥哥心中ณ想的就是小倌类的东西,所以即使在这读圣贤书的守心斋里,看到的,也就是小倌了。”
他的声音轻柔里还带着孩童的软糯,但是字字清晰铿锵,把徐轩说得满脸通红,赵致礼却哈哈大笑。
衡哥儿依然是面色平淡无甚表情,已经拿起了墨条自己้磨墨,徐轩正要发作,却听到เ门口的声音,又有人进来了。
几个ฐ人看过去,这次却是小皇帝ຓ杨钦显。
他穿着上朝时穿的皇帝常服,一身明黄,头戴玉冠,虽然只有十一岁,站在那里,其实是有着威严的。
衡哥儿放下了手里的墨条,到书桌边上跪下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另外两位却没有下跪,只是简单地行了礼,“皇上!”
小皇帝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他大约是听到了衡哥儿刚才的话,便多看了衡哥儿两ä眼,人走到เ了上位书案后去坐下,才说,“你叫季衡是吧,平身吧,以后也不用多礼,像表哥和徐轩一样随意一些就好了。”
衡哥儿不知道小皇帝ຓ说的这话里到底有没有对赵致礼和徐轩的讥讽不满,也许只是他和赵致礼徐轩真的已经很熟了,又都还是孩子,随意相处没关系。
这样想着,他依然恭恭敬敬地说,“谢皇上。”
这才慢慢起身来。
抬眼看小皇帝的时候,小皇帝也正看他,而且还对着他露出了笑脸,小皇帝笑的时候,倒是很明亮的一张脸,并不见什么心机或者因这些年宫中和朝中生活的不易而带来的谨慎和愁怨之感。
衡哥儿看赵致礼ึ和徐轩已经都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了,他便也回自己位置上去坐下,继续磨墨,小皇帝也让小太监为他磨墨,然后又看了夫子的位置,夫子还没来。
衡哥儿觉得小皇帝来这里也太早ຉ了些,倒像没上早朝直接过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