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是陈宗义,但又完全不像莫青荷印象中那个优雅世故的陈先生了,他没有戴礼帽,平时抿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被风吹成了蓬草,苍白着一张脸,眼眶布满血丝,他瞪着莫青荷,神情疯癫而绝望,雪地里一个长而歪斜的人影,就像是一个疯人!
他知道肩上责任重大,不能把赌注都压在一条路上,但他也确实束手无策,他的人脉都在平津一带,而南方是沈家的地盘,沈立松都没了主意,他就更无计可施。
老谢连珠炮似的交待完生活事项ำ,分给莫青荷一只脸盆和一只打饭用的搪瓷缸,突然注意到他怀里的面口袋,伸手扯了扯,莫青荷这才想起来,赶紧把口袋打开,最上面是小半袋玉米碴,往下一掏,全是黄澄澄沉甸甸的金条。
只剩他一个人了,他不敢乱动,保持着听觉的敏锐,心情忐忑的等待着。
他俩穿着便装,但都是黄埔军人出身,ไ走姿腰背挺直,格外的魁梧伟岸,蜂拥在楼梯口的人群见此情状,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一边朝两人行注目礼ึ,一边主动分开一条通道,给他们让出位置。
他站在沈培楠身后,身不由己的扶住了他的肩膀,想要汲取一点力量,但沈培楠拂开了他的手,轻轻道:“宝贝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给我一个说法。”
沈培楠恶狠狠的说了句不见就要走,老刘急忙追赶,一个劲表示汪院长已经跟日本方面通过电话,没有商量的余地,沈培楠停下脚๐步,拳头攥得喀吧直响。
他翻身下床,打开床头的台灯,从床底拖出一只上了锁的皮箱,从里面取出一只只不同大小的绒布盒子,依次打开,放在床上逐一检视。
伍素云扮的苏三出了场,莫柳初ม扮的王金龙也出了场,莫青荷远远的坐着听,一边无意识的转着手指上的钻石戒指,抬手叫住路过的茶水博士,低声道:“等散了戏,让柳初在后台等我。”
及至谈婚论嫁,沈疏竹用一箱云南烟土收买了那大烟鬼,对方แ早穷到一块烟膏都买不起了,欢天喜地的答应退婚,大烟鬼的父母却宁死不放弃这一门好亲事,指责沈疏竹勾引良家女子,天天堵在沈家门口要讨说法,闹到满城风雨,陆婉仪的父母认为女儿败坏家风,放出的口风说如果陆婉仪执意嫁入沈家,就要与她断ษ绝关系;而沈老太太那边,一开始就对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犹犹豫豫,见陆婉仪的亲戚们闹腾的厉害,就一份好感也没了。
沈培楠扳着他的肩膀,掏出一块白手绢给他擦眼泪,笑道:“不哭,不就是死了个人,男孩子胆子这么小怎么行。”
莫青荷正抽了一双牙筷,抱着一碗清炖云腿大口在吃,闻言笑道:“要我陪着打靶还行,这我可做不了,手笨得很。”
莫青荷心里一动,抬头看着这位沈家小妹,虽然她话语的内容并不稀奇,但说话方式却很熟悉,从事地下工作的敏感性和对信仰的忠诚让他迅速进入工作状态,竖起耳朵寻找李沫生所说的蛛丝马迹。
洋楼大门的屋顶按照欧洲建筑的风格向外伸出一截,两ä排立着希腊式的乳白立柱,刷了白漆,又描了金色花纹,廊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男ç有女,年龄跨度很大,都笑盈盈的站在门口。
莫青荷觉得好笑,心说那时恨透了他这汉奸头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两人竟走到这样的地步,又想到莫柳初ม,手腕一抖,湿漉漉的毛巾被攥出了水,沿着脖颈่一路流到胸口。
正待继续迈步,身后忽然传来轻飘飘的脚๐步声,还没等莫青荷反应,一只冷而潮湿的手伸了过来,从背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火车叮叮咣咣的行驶,夜越来越深,外面什么也看不清了,三人拉拢窗帘ຈ,压低声音讨论这一趟行动安排。
沈培楠嗯了一声,看出莫青荷在为戴昌明邀请交际花的事不悦,不打算纵容他,便提醒道:“我对你说过的话,你都记得么?”
“对,从现在开始,没人指使你。”沈培楠应道。
莫青荷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川田久ื,气的当场摔飞了筷子。
“做这件事的人是‘爱国义士’,是他们认为神出鬼没的‘地下党’,我有办法让他从我这里查不出任何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