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正常了！
蔡妩脚步不自觉地挪到了郭嘉身边，隔着袖子攥了郭嘉垂着一侧紧握成拳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过来了,也不知道自己过来能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这举动有什么用，但就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郭嘉听了眼一闪，有些惊讶地轻笑道：“乌角先生？倒是不曾想到啊。”
郭嘉扭头看了看她点点头，转身问前头带路的柏舟：“请大夫了吗？”
好在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杜若和喜娘很稳当地搀着她过了大门的火盆,然后一步步挺踏实地向二门走。
蔡妩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我晕，难道宅斗还有教科书？
柏舟心头收紧：别是个难伺候的吧？
郭嘉满不在意地笑着摆摆手：“人贵自知。”
王氏摇摇头否决了蔡斌的提议：“哪有那么容易？陪嫁的丫ฑ头哪里是说添就添的？谁家陪嫁不是和姑娘处个两三年摸清了根底，确定忠心才被带夫家去的？咱家阿媚原本是打算多留几年的，谁知道现在……，我还没来得及预ไ备人。〖〗”
蔡妩回神茫然地看了自家阿公一眼，有些犯傻地问：“什么怎么样？”
除了小江宁在厅里不嫌累地来回跑着被她阿姊追着喂饭，其他几人都显得异常沉默。
蔡ກ斌看看郭嘉，轻笑一声，然后施ๅ施然离开了郭府。从头到尾没有表露一句让他们小两口见面的意思，郭嘉也提也没提这事。翁婿俩心照不宣地把见面机会推到เ三日以后。
忽然蔡妩走神的视线定格在靠窗角落里一个三人桌席上，一双闪亮的杏核大眼溢满忧伤：侧身对她那ว人还是一身方巾广袖的文士扮相。只是喝酒模样却无一丝文士风范：曲着膝盖，一手搭在膝上拄着头，一手拿着小酒坛弃杯豪饮。巳时左右的阳光正暖，就那ว么温柔地洒在他身上，照的原本就白皙的皮肤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出尘。〖〗束发的带子绑的松散，几缕发丝直接垂在肩头耳畔。眉毛还是那ว般修长浓密，眼睫细密卷翘，像两把小刷子一样忽闪忽闪，眼睛很亮，眼角微微上挑，眸子依旧静如秋水。鼻梁秀挺，饮酒的时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牛烈点头：“是。”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去。对着门外开始祈祷：蔡家商队识时务点，不然真动起手杀了那ว位蔡ກ家姑娘，到着实有些可惜了。
牛烈怀疑地看看蔡妩，摇摇头说：“不用。我就在这里看着。”
蔡ກ妩当时后悔地想死：你说杜若呀杜若，你没事找事把针ฤ灸针给我收拾到行礼里干嘛ใ？被人误会了吧？
蔡妩黑线：她该庆幸那些护卫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不然就冲典韦一句话颠来倒去的劲儿，非把人逼疯不可。接着想起一个ฐ问题，回身严肃地看着典韦，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叫出了声“大哥”，然后一副豁出去的姿势问他：“大哥，你跟我说实话，你说送我入城是不是还别ี有打算。”
到大娘家门的时候，门被虚掩着，干娘也没在院子里。蔡妩在门口轻唤了几声，居然没人。蔡妩瘪瘪嘴，让几个随从守在门口，自己้拿着东西踏进院子。
薛哲一愣，抬眼看蔡ກ斌已经不欲多言地转身回去，只好疑ທ惑地瞧着他背影：管休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蔡斌恐怕也只有管家自己้最清楚了。或许还有二姑娘，那ว个看着迷糊实际上心里挺有谱的丫头可能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蔡妩在车里被这猛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栽下去：她倒是知道武松打虎，但是从来不知道有人能跟逮兔子一样追得猛虎跑。这到เ底是何方猛人？
柏舟摇摇脑袋：“柏舟也不知道，不过先生说这话时看着不像在胡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学那多么เ诸子百家有什么เ用？当五经博士吗？将来上了战场遇敌，我要是对着敌人念论语能退敌？”蔡威愤愤不平地窝在自己姐姐怀里，边啃糕点边抱怨。
蔡妩有些怜悯地望望不远处抱着儿子一脸温和的自家姐夫，忽然无限同情。可是再仔细一瞧他那脸色：算了，还是不同情了，人家两口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乐在其中呢。我同情个毛线！
管休静静地靠着海ร棠，定定地看着房门有半个ฐ多时辰，才仿佛做了什么决定般，转身大步离开。
“杜若，你过来吧。”
郭嘉及其不怕死的在马上挑衅：“算账就算账，放马过来，谁怕谁。”说完紧跟着转身紧抽几下马鞭，把正赶来的戏志才甩在身后了。
蔡ກ妩瞪了一眼锅灶，心里小火苗“蹭蹭”上涨：办好事不被领情，这事想想就够憋屈的。
郭嘉闻声抬头，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魁梧，长须烁目的半大老头儿，正无视掉他身边荀戏两ä人目光炯然瞪着自己，正是他们书院院长至交——程立。（作者注：这会儿程昱还没遇到曹操，所以暂时还是叫程立呢。等他遇到เ曹操后改名程昱。这里先知会诸位一声。）
蔡斌挥挥手，示意蔡妩退下。等小女儿出了门，才抚着额头轻叹口气：他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他怕了，怕女儿失望地看他，怕她性情烈想不开，怕她钻牛角尖，被这事一激，跟管休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来。“让她娘亲找个时间委婉些的告诉她吧。”蔡ກ斌如是想。
“二姊，将来你也要像大姊一样离开威儿吗？”蔡ກ威俩眼睛红红抱着蔡妩的脖子，把小脑袋埋在蔡妩肩膀上。蔡妩听了，抚着弟弟后脑勺：“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到时候威儿就长大了。你可以和哥哥一起去送二姊啊。”
老道一愣，头一次没有争辩蔡妩嘴里疯老头的说辞。〖〗只放下蔡ກ妩头顶的手，坐在蔡妩对面的马扎上，收敛坏笑，正色地冲蔡妩：“阿媚，我跟你说个事。”
陈倩头低的更厉害了，小声嘀ถ咕了句什么。蔡妩没听清。倒是阿婧笑眯眯地：“啧啧，瞧这贤惠劲儿。哎呦，阿媚，你说咱家哥哥几辈子修的福气，怎么能ม修到阿倩这样的姑娘做准媳妇呢？”
蔡妩听了想翻白眼给他：又来这套！
谁知老头儿听完一点反应也没有，选择性忽视掉蔡妩语气中的讽刺，依旧捋着胡子嘿嘿笑着对蔡ກ妩说：“百年之后是说等老道我一百岁的时候，你让我那会儿开堂授徒不是欺负老人家吗？”
蔡妩咧嘴笑了，跳下木榻点点头：“好啊。我们这就去。”然后她就牵着阿婧的手出门去。还没走几步，忽然仰头贼兮兮笑着看阿婧：“阿姊，你说哥哥要是也同意的话娘亲那头会不会比较好说话。”
蔡妩满眼敬畏地看着王氏还未凸显的腹部，清清脆ะ脆地回答：“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阿媚都疼他，嗯，就像哥哥姐姐对阿媚那样……不对，要比他们对阿媚还疼。〖〗”
蔡妩“呜呜呜”了几声，然后扭头挣开杜若，没好气地说：“毛线的法力！那是魔术！魔术懂不懂？”
到了书房她拿小锤子敲开粘土块儿，把布巾扯了。扑面而来一股参杂着梨花香味的酒香，蔡妩点点头，闻上去不错。〖〗探头往里一看，用酒碗盛大约能有五六碗的量，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先倒了拿去给哥哥尝尝。
然后俩姐妹就头靠着头在一起嘀嘀ถ咕咕。远处王氏纳闷地问张氏：“玉儿，你说她们能猜到咱们意思吗？”
王氏拉拉她，然后冲老道士赔笑：“小孩子不会说话，老神仙勿怪。”然后冲着蔡妩沉声说：“还不快给老人家道歉。”说着狠狠冲蔡妩瞪了一眼，希望她能明白这状况。
他很随意地开口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二姐姐苦笑：“前几天大姐儿媳妇来探病来着。至于大夫？大夫还能怎么说，操心累的。可你说我不操心行吗？你二姐夫是个老实巴交让人欺负了也不吭声的主。芬儿是个姑娘家，兴儿倒是不像他爹，可性子又是个软乎ๆ的，老三、老四今年都才十二，还不能顶ะ用。你说这么เ一家人，我不多操持着可怎么得了？”
阿媚和她大姐还不知道自个儿爹妈那里已经忙得鸡飞狗跳，她俩正在自个ฐ儿的小书房各得其乐。阿婧拿着绣撑子在绣牡丹ล手帕，边绣边听自己妹妹在旁边拿着从哥哥那里搜刮的《杜康拾遗》唠叨：“阿姊，你说这上面说‘昆仑觞’用雪水酿酒，取三月梨花为辅，窖藏，逾半年而饮，酒香绵醇清冽。这……这可信吗？雪水酿的能喝吗？”
出殡过后，蔡家开始守丧ç。蔡斌和妻妾分房而居，把铺盖挪到了书房。王静自从抓周后不久就有了自己的小房间，由李妈照顾她。她出门看着蔡斌明显有些萧索的背影走向书房，想想他这阵子的饮食睡眠，鼻头一酸，然后赶紧从袖子里拿出小手绢抹了把脸，跟自己้说：不哭不哭，你还有事情要做！
“嘉儿！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郭泰打断ษ儿子跟蔡斌的胡搅蛮缠，板着脸很严肃地问郭嘉ล：“今天功课你可曾完成了？”
蔡斌断然道：“一定会。”
几天后蔡家阿公就收拾东西，带着人离开了。临走还特意交代王氏说：阿媚是个聪慧的，就是被娇惯得太淘，容易胡闹，要严加管教。听得跟在一旁送行的蔡ກ平小声抱不平：幺妹今年才两岁，能ม胡闹到哪去？王静那会儿被大姐姐牵着，心中ณ不停自我催眠：阿公在抽风，阿公在抽风……我不吐槽，我不吐槽。
“我不。我就要等会儿走。”某伪萝莉抓着书案开始耍赖。
直到蔡ກ妩带着杜若进来时，这种扎堆的议论才渐渐消失。因着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蔡妩走的很快，众人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天青色，然后就见新夫人已๐经站在厅里，笑得和善。
蔡妩眉目温雅地扫过一众人，语态轻柔地跟众管事说：“今天把诸位叫来，无非是想见见大家伙儿。打个照ั面，以后有什么事也好互相通气。你们老爷这阵子身子不爽利，蔡妩又是个妇道人家，很多事还得劳烦诸位。〖〗”
然后转过头，对着下人那边又是一番客气说辞，让众人脸色不由换了脸色，心也放下一半：新夫人看起来很温和，不像是泼辣难缠的，应该好伺候。甚至有些管事在心里打小九九：新夫人看着很软和嘛，应该是好拿捏的。
只是这想法在脑子里没过半刻钟，蔡ກ妩那通温柔和煦的鼓励之词说完，一脸谦和转向管事阵营：“蔡妩年幼无知，好些事不太明白，还要请诸位管事多多指教。”
几位管事连连摆手，正要客气几句，推辞几句，就见新夫人冲身旁杜若使了个ฐ眼色。杜若听话地下去，不一会儿抱着一摞的竹简重新进来，然后按照蔡妩的指示ิ，把竹简分给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