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一直被曼云死抱着不得脱身的杜氏,展颜一笑,骂道:“道长救命,你却念佛,也不怕三清祖师怪罪。”
周家常请的那位大夫已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
两个孕妇的相撞,让周家人慌得顾不上了已死透了的文哥儿。晕厥过去的王姨娘被抬了回去,而坚称自己没事的杜氏也被朱妈妈一把抄起,安置在了床上。
跟自己一样不算得婆婆欢心的杜氏,本就是最小的嫡子媳妇,明艳娇憨,很是得五叔的心。就算多年来她的膝下只有一女,五叔依旧ງ一次一次跪拒了婆婆要往五房里放的屋里人。
“先生?”,周曼云眨着眼,一脸疑惑。
刚过正月,老爷周显就轰着周家未入仕的四爷五爷带着一大家子都回霍城给太夫人尽孝。
周夫人愤愤,已全然忘记了当初ม周显收了那对胡婢两年多,才再与杜家议亲的事实。
闵氏闻言心中一喜,笑着冲着白老姨娘点点头,说:“今天五弟妹倒又为这事大闹了一场,好在我们爷行事低调,这两ä天的药都是在外面请人弄好送进来的。只是姨娘顶ะ着大热天关着门,用热茶的小炉热着,实是受累了。”
“云姐儿!这药有毒!”,冲来最快的却是一直象个透明人坐在边上的二伯娘高氏,可她也只抓住了一个空空的碗边。一碗药,半碗进了周曼云的肚子,另半碗在拉扯中撒在了地上。
而银霞姣好的面容,经了再三与脑海里记得的影像对照,周曼云才认出了眼前这个刚才险险被错过的重要人物。
院中花圃围栏的一根竹条已然被拔了起来,执在红衣的杜姗姗手中ณ,挟风带势冲着吓呆的桂枝就照ั直打了过去。
见杜氏眉眼间有些恼她不讲究,朱妈妈悻悻地抬起一只大胖手挡住了嘴,刻意收低了声,“俺觉得夫人训的忒没理了,若不是当初她硬要留在这地界,俺姐儿哪用得上遭这罪!”
曼云惊诧轻呼,居高临下,跃入眼中的是一片红,耀眼夺目。
也许是原本就有秘毒使在了这孩子的身上,又恰恰好赶上疫病,就变得怪异了。老大夫看了下满脸戚容却不掩丽色的年轻妇人,心下一凛,怀疑的话又咽了回去。
接着,疤面妇人不满地挥手比划,不能言语的嘴巴对着周曼云发出了责怪的唔唔声。
带着轻淡的梅香,高氏的手爱怜地摸上了曼云的小脑แ袋,“刚病好,就能这样欢实,多好!”
不是责怪?曼云暗暗地有点幸福的眩晕。
已探完杜氏的二伯娘高氏,是来给曼云送早点的。同样她亲手包的燕皮小馄饨,一份给曼云,一份送到了外院,给她亲儿周慎。
看着高氏袅袅而去的身影,曼云庆幸地看了看外院的方向。
那夜,慎哥儿莫名发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热,好在有假道士在,折腾半宿,终于险险地抢回了慎哥儿的命。
仿若度了一劫,慎哥儿也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而这也让本来对留下来历不明道士很有意见的大奶奶谢氏哑了声,对众妯娌前仆后继都成了道士的信众只能腹诽。
应该他不会死了吧?曼云手中ณ的小匙,在小碗的汤水中ณ捞了空,依旧未觉,直接放到เ了嘴边。
前世里,家中ณ的逝者死忌,挨得近,整个ฐ周家一到เ六七月就是一片香烟缭绕的阴霾。跟在高氏身边长大的曼云对慎哥儿的日子,记得很清。
今日是已经是六月二十三了,曼云在心中掐算完,面上露出了甜甜的笑,不管如何,慎哥儿的命已与前世不同。这一点点的改变,也让她对接着留住娘亲跟更多亲人的命有了更多信心。
六月二十三!再一细想,周曼云手中ณ的汤匙砰的一下掉到了碗底,溅起的汤汁很快的濡湿了她身上的藕色小衫。
“乱想什么呢?”,坐在床上看着女儿吃早点的杜氏,嗔怪地斜了曼云一眼,招呼着朱妈妈给她换件衣衫。
周曼云看着朱妈妈手上捧着的一团柔软的胭脂红樱,使劲地摇了摇头,“太艳!”
“姐儿生得好,又白嫩,穿艳了才好看!”,朱妈妈一边笑着,一边自顾着给曼云解着身上弄脏ู的衣服。
“换件素า……”,话到嘴边,曼云自咽了,木偶式地摊开了手。
她能说什么?那个没了的文哥儿,明显周家上下都没当回事。难道告诉就是喜好艳色衣衫的母亲,父亲可能已经不在了?还是告诉整日也还是光鲜ຒ亮丽的周家众人,在霍城的周太夫人,七十六岁的曾祖母孟氏今天就要去了?
这会儿要是强要着素,会被认定是引晦气的,毕竟家里病人一堆儿。
默默地在心中暗祷ຕ一番๘,从善如流地换了衫,周曼云坐到窗边的书桌旁,托着小香腮,望着外面的天空发呆。
“平州这天气邪性儿,自五月来就没落一滴雨水,要不能让那孩儿瘟发了起来……”,朱妈妈坐在曼云身边,纳着一只鞋底,嘴里不停地碎碎念。
永德十五年,哪里的天气都邪性儿!特别是对周家而言。
前世,就听霍城的老人们说过,曾祖母孟氏去世前后,霍城连着下了小半个ฐ月的雨。
曼云轻轻地叹了口气。
六月二十三,霍城,大雨。
雨点如豆,连着了线砸在地上,溅起了一朵朵白色的水花。
就连周家大院里在各处摆着的三十六个风水缸,都有好些个被突来的雨水灌了个ฐ满饱。缸中饲养的锦鲤也跃出了几只,在地面上扑腾着,拍打同样被冲出缸的睡莲花叶。
下人们在大管家周安的指挥下,冒雨捉鱼,排水,井然有序。由á始至终,不见周家上下,大大小小的各位主人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