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怅然的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忽然想起师父第一次离开我,下山远行时的心情。那时我才十岁,痴傻懵懂,他花了许多时间开窍我的心智,我极其依赖他,几乎寸步不离。那天清晨我睡晚了,跑下山后他的船已经远远的漂走。我临岸而立,傻傻的望着远去的孤帆,直到เ它消失在碧空尽头,徒留下一江细水清痕,和两岸高啼的猿声。
我们挑了张人少的桌子,我殷勤的给杨修夷倒酒:“谢谢啦!”
“那以后还去么?”
她这话说得巧,颇有指桑骂槐之ใ意。那小丫ฑ鬟脸色一沉,陈素颜立马淡笑道:“我妹子如此打扮就让它吓得惊惶失蹄,那以后见了更为怪异的装束它岂不是要蹿湖里去了。近些年西南蛮夷,北漠异族与我们通商行路,多有来往,你们可得仔细在街上别遇上了。”
三天……我怔了怔:“我昏迷了三天!”
我回头怒叱:“这不是救不救的问题!不管他们是生是死都不能呆在里面,戾气那么重,别说永世不能投胎,便是魂飞魄散都有可能!”
“你若敢伤她一寸一毫,我会让你付出千倍的惨痛代价!”
“也不是!”
穆向才淡淡说:“实不相瞒,此女乃县官之女。”
我厌恶的别过头,伸手推他的脑袋,他在我腰上一摸,又惊又喜:“你有身孕了?四个月了?”
归功于我的披头散发和这身衣裙,她没有把我认作男人,我在她面前盘腿坐下:“那肯帮我做事咯?”
我整张脸贴在地上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更不敢发声叫唤陈素颜,唯恐惊扰了卧房内的……呃,春色。
暮色四合,天色昏黄黯淡,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我爬上一棵不知名的巨เ大果树,坐在粗壮的枝干上享用野果,吃了二十来个我才碘着肚子跳了下来。落地时觉得不对劲,一低头我就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又不是我和曲婧儿当初拿刀逼着你当半妖,你……”
这话像一道骤然响起的惊雷,我被惊的瞪大眼睛,我看向镯雀,她见我醒来也被惊了一跳,却没说话,只难过的看着我,任由陈素颜对她一顿ู乱打,连假面皮都被撕了下来。面皮下曲婧儿的脸被打得又红又肿,陈素颜见了那脸,凄惨一笑,再也下不去手。
“那我们的解药?”
“你也知道她?”
他把我放在了软榻上,替我把脉ำ,眉心微拧:“你发生了什么?”
而今天的事情也是我损人不利己,想阴别人结果害了自己้,还连累了墨坊老板。
陈素า颜说:“初九,这里大庭广众,不宜说事,你先冷静一下,我们找处地方从头开论。”
镯雀也不着恼,转向我,敛了笑意:“初九,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男仆?这是你撕的?”
我喃喃:“潇洒过活,摒弃昨天么?所以穆向才可以把曲婧儿给忘了?”
我后知后觉的问:“弹琴的人该不会是穆向才吧?”
但我在那本琴谱上面却看到了那么一段话:“天下大乱,贤圣不明,吾自命清高,绝立于世,就算怀有悲国慨然之心,国恨家仇之ใ怒,也决计不会致十万苍生涂炭……”
先把给师公的信折成一只纸鹤,摆好方位,洒上流喑露,念了段咒语后,它咿呀咿呀的飞走了。然后我开始完善招工启事和求租启事,最后是慎澜万相谱,这个着实麻烦,线条勾勒纵横,一笔不能ม少,一笔不能多,我画了好久,常常因为一个墨点而不得不重画。
我转身就跑,一头跑回了二一添作五,不理会丰叔和湘竹的叫唤,直接奔进了房里。
我点了点头,闷声吃了几个,看看时间不早了,不想再绕圈子,直接问她:“你为什么要跳崖?”
眼下,我的身边没有杨修夷,没有师父师尊和师公,只独我一人,待会儿混战结束,我终是要成为胜者的战利品了。
“它哪有飞起来?你看错啦。”
她一愣,随后低低笑了两声:“是啊,确实如此。”
湘竹很快的就端了茶水上来,陈素颜在穆向才对面坐下,只跟陈升聊着,没有刻意把对话延伸到穆向才身上,连眼神都不曾投去一眼。表现的大方得体,颇็具才情,我恍然间起了疑虑,眼前的这个女子跟我到เ底有没有那ว一纸协议?托我拆散人家小两口的人是不是她?
不知不觉走到了听雨道,柳宣城临近柳州都府,县城虽小,但经济繁盛,车水马龙,入夜以后也是灯火万家,嘈杂如昼。城内纵横的几条大道名字都取得很文雅,我极少出门,对一些小巷道更不如杨修夷熟稔。
“不用管他。”
虽说我的身体是有自愈能力,但世间万物皆有其质体的切实存在,今天这根新长的拇指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耗得是我的体能ม晶元,我会比平常更累更饿。何况,今天又被狗血淋了头,又和杨修夷大战了一回,还弯腰驼背的收拾了一屋子的锅碗瓢盆,我这会儿早已饿的饥肠辘辘,四肢无力了。
他冷冷的看着我:“你当真要等梦里的那人?你真的确定他存在?”
“合约不一定是靠血印才作数的,既ຂ然我签了名字,便会尽力而为。”
小丫ฑ鬟顿了顿,反手指着自己:“那我值多少?”
饭桌上多了一个春曼,吃饭的气氛却仍未改变。我和杨修夷仍时不时的斗上几句,斗ç着斗着他忽然给我夹了一块红烧肉,饭桌上的人顿时齐齐愣了。我忙把肉挑到一旁,完了还用手帕擦了擦筷子,干笑几声:“最近不爱吃肉。”
虽说我的身体五毒不侵,但一些药,比如痒药,还是有短暂的效果的,要是药性强烈一点,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把我给痒疯掉。
我的这个ฐ行为ฦ惹得杨修夷十分不满,他长臂一伸,把肉夹了回去,不屑的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吃完饭我把写好的信连同一个青花小瓷交给春曼,要她送到穆府亲手交给郑伦。青花瓷瓶里装的是我花了一天调制的醉梦南柯,如果不是材料难寻,它绝对会比沉眠水要来得畅ม销。
日落西山,晚霞轻薄,我在院子里坐着,心情出奇的平静。傍晚的风清清凉凉,桂树跟着摇曳,晃的地上光影晕晕。不出多久ื,一轮弯月挂上了天边,夜幕无星,显得月牙儿清影寥落。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抬起头,杨修夷站在我旁边,静静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