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默默品了一阵茶,史侯爷见自己儿子并不打算先开口,便说到,“我今日叫你来,是有事要嘱咐你。”
史爹想了想,也行。他如今在家养伤,无事之ใ下,督促两个儿子的学业也是好的。便定下了,大哥儿每天下学后,到史爹书房检查课业,二哥儿每天上午由史爹上课的规矩。
“爹爹~”史仲竹亦红了眼眶。
进到里屋卧室,光线有些暗淡。史侯爷坐在床边,紧紧ู握着病弱大伯的手,史爹和史三叔侍立一旁,眼中尽是红血丝,史仲竹的嫡亲大哥史伯松和史三叔家史忠柏更是跪在床边。
不小心不行啊,现在流行的是混穿模式,万一你只是个炮灰,任手段万千,在主角光环下都白搭。结合努力收集的情报来看,没有熟悉的诗词歌赋问世,没有震古烁今的改革出现,看来没有穿越前辈。
红梅还没站稳,急道“老太爷不好了,太太找二爷过去!”
果然!
史仲竹想,还让不让人好好读书了,每次都是在书桌前,红梅就来报有人不好了,自己้都要对书桌有心理阴影了。
这次史仲竹有经验了,张开双臂,红梅会意,抱着他往正房赶。
到了正房,娘仨汇合,匆忙王鹤龄院去。路上遇着三婶和史忠柏,一起去探望。
诊脉的是相熟的王太医,王太医见来了主事的,就示意往外间谈话。史侯爷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还避讳什么,说吧。
王太医只能委婉说“侯爷吉人天相,若熬过今晚,便康泰了。”这是说史侯爷活不过今晚了。
“老夫多谢王太医了,大孙子你送王太医。”
“不劳烦了,不劳烦。“王太医腿都跨出去了,又转身到”可用老参补气。”说完,跟着史伯松出去了。
不久,史鼎史鼐两兄弟就赶回来了,看时间,刚好和王太医遇上,这两兄弟是知道史侯爷的病情了。
此时,史侯爷已经是濒死之人,粗长的呼吸声在众人的沉默中愈加明显,像一个破败的风箱,呼哧——呼哧——
呼哧——呼哧——
史侯爷眼神开始涣散,他看见儿时过年放鞭炮留下的一地红纸,看见娶亲时耀眼的红盖头,看见大儿子去世满目的红血丝,画ฑ面最终定格在史鼎转身离去时波纹抖动的衣摆。
史侯爷费力的想要支起身子,史鼎一把握住父亲艰难举起的手,史鼐也叠声地问,“什么เ,您要说什么?”
“小心太……”小心太子,史侯爷没有说完,手就垂了下来。遗言总是在重要的地方断了,史侯爷验证了这个定律。
“父亲,父亲!”史鼎的跌声呼唤向按下了开始键,各种各样的呼号接踵而至……
“公公!”“祖父!”“老太爷!”
大管家唤了一声,见老太爷没有反应,低头抹了把眼泪。也顾不上劝慰哭泣的主子们,抬脚到เ门外唱诺:
“乘鹤期忽至,谈笑返仙峰。保龄候老大人,薨!”
自有大管家身边的小子,快步在整个ฐ大宅里奔走,大声高唱:“乘鹤期忽至,谈笑返仙峰。保龄候老大人,薨!”
听着报丧的声音渐渐远去,史鼎心头五味陈杂,难以言表。幼时的濡慕亲近、少年的怨愤伤心、中年的冷漠麻木,一一在心头略过,不是早ຉ就决定不在意了吗?真事到เ临头,却也……
“老爷,老爷。“史鼎听到贴身小厮唤自己,转过头,想问他什么事。却见妻子也面带焦急的呼唤”老爷,爷,二郎,你别伤心,你别ี……“
史鼎心说,我不很伤心啊,你是不知道,我多年前就想着要是没有爹就好了,我早就出去闯到了,不用窝在这京里,委委屈屈当这个名实不符的史二爷。
史鼐也劝慰到,“二哥,父亲也不想见你太过哀痛。“
“我不哀痛。“史鼎木木的回答。史鼎是看不见自己้的脸色,白得似那宣纸,躺在床上的史侯爷,面色都比他好。
史鼎疲惫的挥挥手,“准备后事吧。“转身往屋外走去,脊背微微佝偻,屋里的人逆光看着他的背影,像要消失在那光影里似的。
晚间,守灵。
史鼎和史鼐分好了一人一天,好保证体力,体体面面把后事办下来。
史鼎怔怔的望着铜盆里跳动的火苗,机械的往里面添纸,一张,又一张。
史娘郑氏,拿着赶工ื出来的白色棉布大衣,轻轻搭在他肩上,“针线上忙不过来,只赶了这个,爷先披着,别冻着了。“
史鼎也不看她,只握着她的手,默默往下用力,郑氏顺着力道,跪在史鼎旁边。
静默半响。
“我其实不得父亲欢喜,”史鼎突然出声。“嗯。”
“我记得父亲小时候还教导过我骑射。”“嗯。”
“但后来就没有了,为了礼法规矩,父亲就待我疏远了,我就得像个没父亲的孩子,自己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不!没有父亲的孩子都比我强,他们没
有人会逼他上进,却不给一点助力;也不会有人告诉他你辛苦得来的一切都要献给大哥,没有人……”
史娘郑氏开始还简单应着,只是史鼎越说越快,郑氏也涨不到插嘴的机会,其实她也不需要说什么。郑氏知道自己的丈夫只是想发泄些什么,这些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是说给躺在棺木里的史侯爷听的,是说给他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