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个熊,又碰上了这些龟孙!”
“枪毙算了,留着这些龟孙干啥呀!每天还得看着他们,真罗嗦。”鲁汉押着俘虏对小坡发牢骚了。
王虎一边打着寒战,一边叫骂,显然他是火了。
老洪带着他的队伍,急速的向湖边赶去。当他路过苗庄,遥望着村东边一棵发青的榆树时,他发亮的眼睛,不由的又看了看脚上的鞋子,他想到了芳林嫂。榆ด树下边就是芳林嫂的家,她救过他的生命,在养伤期间,她又是那么温情的抚着他的伤口为他上药。但是现在他却不能去看她,因为队伍刚拉过来,还不了解这敌占区情况,大白天拉着队伍到เ她家里,会惹起人们的注意,传到敌人那里,倒给她带来了灾害。他只能ม利用战斗ç的空隙去找冯老头和她取联系。
有次吃饭时,陈四用筷子往碗里搅一下,半发牢骚的说:“这山里的小米也比别处硬,尽是砂子,咽下去拉得喉咙生疼!”
随着洪钟一样响亮的问好声,队员都不约而同的站立起来。李正向大家介绍说:
“这两天可把人担心死了,你们怎么样了啊!”
政委也说:“我们到这里后,要用实际行动来回答敌人和顽固派对我们的造谣诬蔑。这些谣言是见不得太阳的,当我们和人民见面的时候,它就会一钱不值了。”
政委打了个ฐ呵欠,准备到草铺上睡了。他看见王强在那ว里呼呼的睡得很甜。可是老洪却蹲在墙角,在那里闷闷的抽烟。李正知道老洪这两天的心事,他在为ฦ打旗工人老张的死而难过着。前两ä天从枣庄跑出来的人说,贴标语的第二天夜里,老张就被鬼子抓去了。这老人为了帮助铁道游击队的抗日工作,受尽了鬼子的折磨,死在鬼子的刺刀下了。
这才缓和了空气,黑大汉被放过了。火车呜呜的开进站了,他和黄脸商人一齐到二等车上去。
王强看到西门洞里,有星星的火光。他慢慢走上前,看见一个ฐ庄稼老汉正蹲在那ว里吸烟,他一看老汉旁边竖着一支土枪,就知道这是伪军组织的老百姓在站岗。
“我不用。……”
到达李庄附近,已是十二点多了。彭亮到庄里李铁匠那里去联系。他和林忠趴在麦田里,身下的麦苗已๐长得将要埋住他们了,麦稞上的露水,打湿了小坡的脸,他微微清醒了一下。四下很静,只有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叫。他们趴在那里,望着前边黑黑的路基,在等着将要开过来的货车。
二营长临到เ和教导员分开了,就越想到教导员过去在营里的作用,很希望他留下来。可是这是命令,是留不住的。他只得紧紧的握着李正的手,表示难舍的情意。营长是个刚强的人,现在也这么温情了。李正最后说:
“我抬了一天炭筐,汗都来不及擦,”这是鲁汉粗哑的声音。
“他就是在鬼子火车上搞枪的人吗?”放哨人瞪着眼睛问。“是呀,那天他来时,我见过他。听说他过去和区长,在一块打过游击。”
“你暂时在那里再待一个时期!”老洪说,“现在我们已经和山里取得了联系,我们最近要加紧干出点成绩来。你在洋行车站多注意着点,遇有军火武器,我们要搞一点。这些天,扒车也困难了,鬼子发现货车常丢东西,火车上有鬼子伪军押车,前天晚上我们扒上去,被一阵乱枪打下来了。……”“怎么?没有伤着人么?”
显然王强对老周的到来,感到说不出的惊喜。忙从袋子里掏出香烟,自己用火点了两支,把一支递到老周的嘴上,看看家人正在吃饭,他便拉着老周的手说:
“你见过么?”
“我常坐在他们腿上玩呢!”
芳林嫂暗暗的瞪了小凤一眼,就说:“那是飞虎队么?那都是你姥ณ姥家的本家舅舅呀!”就把她俩的话打断了,接着就谈起别ี的了。
晚饭芳林嫂做了一锅有滋味的热汤,就着新煎饼,一家吃得很欢乐。饭后,芳林嫂就在炉子上打了半盆稀浆糊,小凤奶奶问:“小凤娘,你打那些浆糊作啥呀!”
“我想糊两张布背子,给小凤做两双鞋!”
“那不太稠么!”
“可以用!”
天很晚了,奶奶亲孙女,娘俩搂着睡下了。芳林嫂却在里间屋角上整理着煎饼,她向厚厚的煎饼里翻腾着,手的动作很快,她折迭了一部分夹在怀里,就出去了。
外边天很黑,虽然只有十来点钟,可是街上已很静了。因为ฦ近来飞虎队在外边闹得挺凶,临城站入夜后就紧ู张起来。特务队常四下出去抓人,一般的老百姓一天黑,就关门睡觉了。芳林嫂夹着一大迭煎饼,向站台上去了。站台下沿,等车的旅客在昏黄的灯光下蜷伏着,除了街两ä边几家小买卖人的叫卖声以外,整个车站上显得很静。鬼子和伪军的岗哨,有大台上不住的来往巡逻。
在入口处,伪军用枪指着走来的芳林嫂问:“干什么的?”“我是到站上来找打旗的谢顺
哥呀!他今晚值夜班,谢大嫂叫我给他捎来点干粮。”
正在这时,谢顺提着红绿灯,从票房里出来,准备接车。他听到芳林嫂在喊:“老谢哥!老谢哥!”谢顺就走过来了。他一看芳林嫂被岗哨盘问,就说:
“弟妹,到站有啥事么?”
芳林嫂说:“刚才我在你家坐,临ภ来谢大嫂叫给你捎点干粮。”说着就把一迭煎饼隔着岗哨递过去:“那么,我就不进去了。”
“好吧,”谢顺接过煎æ饼说,“你回去吧!”
谢顺夹着煎æ饼,到了近处,在黑影里,偷偷的打开煎æ饼,看到那里边夹着红绿的传单标语,忙又合住,就掖着出来了。芳林嫂回头走过几家有着灯光的小铺。前边一段路,没有路灯,黑漆漆的,在一个转角处,她望了一下,四下没人,就急忙从腋下取出一迭煎饼,手向包着浆糊的那张煎饼上一戳,顺手往墙上一抹,又向煎饼层里一抽,只听刷的一声纸响,随着她的手一场,一张标语已经贴在墙头上了。当她翘着脚后跟,向上探身贴的那一瞬间,她感到心跳,腿发战,这也许是因为她第一次完成这样的任务。可是她脑子里马上映出老洪交给她任务时的那双发亮的眼睛。她感到这是铁道游击队给自己้的任务,她的行动是他们整个ฐ对敌斗ç争的一个组成部分,她要把这些标语贴满临城,使这里受苦难的同胞,看了高兴;使那吃人的冈村看了胆战心惊。虽然当时表示了决心,可是在这四下都是敌人的岗哨的据点里,真正执行起来,总未免有些心跳。可是她一想到自己所从事的光荣使命,全身就增强了不可战胜的力量,她的手还是急快的动作着,一张、二张、三张……
她沿着夜的街道走着,不时的在墙角停下,贴了又走,又停下。当她依然夹着那迭煎饼推开家门时,她的心不但不跳,而且变成愉快的了。
第二天,车站月台上及站台下沿附近的街道上,出现了八路军的标语和告伪军书。这事情引起了驻守临城鬼子的震动。太阳还没露头,伪军在四下撕刷着标语;鬼子出动,临城站大白天宣布戒严,街道上岗哨林立。冈村特务队长亲自带着人在清查户口。
吃早饭的时候,芳林嫂听到门外一阵钉子皮鞋响,她刚ธ从饭桌边站起,鬼子就拥进门里来。冈村的眼睛圆瞪着,由于激怒,白眼珠上冒着血丝,像他身边吡牙的狼狗的眼睛一样望着使人害怕。他的鼻嘴之间的小胡子撅着,像插上一撮粗硬的猪鬃。他右手拄着抽出鞘的洋刀,气呼呼的站在屋当门。小凤吓得缩到饭桌下,病刚好的小凤奶奶,木鸡一样呆在那里。搜查和盘问开始了。
“太君来了,别嫌屋脏,快坐下吧!”
“良民证的!”
冈村的眼光并没有从芳林嫂脸上离开。旁边一个鬼子冷冷的要良民证,芳林嫂微笑着把良民证和户口证都递过去。鬼子看了看她的良民证,对了一下照片,又拉着看户口证。鬼子生硬的念着:
“户主张芳林,二十五岁铁路工人(殁),妻子张王氏,二十五岁,
母亲张宋氏六十一岁,
女儿小凤五岁。”
鬼子查点了人口,接着就开始搜查,一切都翻腾遍了,没有发现什么禁物。冈村突然看到桌旁้的两箩煎饼,像想起什么事似的,转过头对芳林嫂问:
“你的昨天的哪里去了?”
芳林嫂知道她昨天路过站台下沿,被冈村看见了,现在认出她来,要盘问她。她很爽快的回答:
“家里没吃的了,我到南乡小孩姥姥家借两斗粮食,推了这些煎饼,挑回来。”
“什么庄?”
“苗庄。”
“娘家的有哪些人?”
“也就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妈妈呀!可怜我的命苦……”说到เ这里,芳林嫂黑色的大眼里突然滚出了泪水,”两头两个老妈妈,都要我来照应呀!没有一个ฐ人手。男ç人死得早,撇下这老老少少,就靠我这女人跑跑弄弄,这日子怎么过呀!”凤儿奶奶听到芳林嫂提到儿子,也眼泪汪汪的说:“这是个苦命的媳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