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想不通老爷子这时候怎么还有心思让他们下棋、看他们下棋,但,危机似乎就这么轻飘飘地飞走了,连丝痕迹都没留下。
“爷爷。”
屋里,宗政宣宏气急:“老子是叫你来看我孙子,有叫你来看老子?你怕是脚跟埋黄土,眼睛早瞎了,病人在旁边都看不见,倒来跟老子耍口舌?”
“我那‘乐平表弟’的病还没起色么เ?”凝宝瞅空问了下刚从账房领ๆ月钱回来的银花。
瑞明立马弃座跟过来,挨着她坐下,手肘拄着桌子,托着下巴继续跟宗政宣宏大眼瞪小眼。
她瞥眼皱眉研究丝绳的瑞明,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果然有钱就是好啊,看天天山珍海ร味把他给滋润的……凝宝轻吁口气,面不改色地后退一步,照样低了头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连音调都不变。
莫名其妙被安上个帮工ื身份,凝宝还来不及辩解,一个脸圆圆的丫鬟便拽着她穿过院门,去到เ一处厢房,不由分说找了身碧绿犹如竹叶青的衫裙丢给她。
“哗啦!”
凝宝握拳,于心中泪流满面。忽听卫戍那低沉的声音响起:“表小姐,当心……”
她走得太干脆,宗政宣宏甚至来不及提醒她洗洗脸再出门,那长蛇般的队伍已๐离亭很远。
凝宝保持姿势,笑容不变,伫立良久……二老依然没有反应。
凝宝一激灵,神魂归窍。
事实证明,姜就是老的辣,她一点儿都没高估老头子的脑袋瓜——问讯的是全叔,下结论的却是宗政宣宏:“瑞明,乖,跟爷爷说实话,刚ธ才屋里不止你一个ฐ人吧?你瞧,不是爷爷不信你,是这柜子实在太沉了,莫说你用脑袋撞,就是你整个人都趴上去,这柜子都不一定会倒……”
她人瘦个头小,要通过并不吃力,可宗政乐平那身材……用挤来形容绝对不夸张。
“看吧,老全,连你都觉得不靠谱了,你叫我怎么接受得了啊?”宗政宣宏很激动,雨声都盖不过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三千两ä定金啊,我信上明明说要他们派最出色的驯教师来,可你看、你看……他们收了定金,派来的是个啥玩意儿啊!?”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热食有助于缓解压力。她急于要摆脱那种沮丧的情绪,将伞把往肩上一扛,捧着热乎ๆ乎ๆ的包子,迫不及待把嘴一张——
凝宝直接摇头:“七爷,那些豪族世家事儿多规矩多,里头的人没哪个是省油的灯。等我把欠您的债还清了,我还想到处走走游山玩水什么的,您就别提这茬了,行么?”
寒洌的刀向下一压,剧痛突来,血浸湿了衣襟。他被惊得呆住,却看面前那个刚满六岁的女孩子,笑眼盈盈地弯了唇角,天真的脸上流露出恶魔般的笑容,“哥哥,惜夕,小心点。弄死了不好跟爹爹交代。”
“还不都是宫中的嬷嬷。”惜夕抿嘴低笑,“皇上传话说是小姐的及笄礼已过,想接小姐回宫……”
黑衣人冷哼一声,强忍伤痛,以最快的手法连续打出十多只金镖,人却返身跃过高墙。正要往暗处遁走。忽听耳畔一声低笑,胸前一凉,禁不住低头去看——一截明晃晃的剑尖自他胸前透出,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漠然地望了一眼,居然猛地往前一扑,生生从那ว剑上把身子拔离。顺手朝后打出一颗弹丸,借着那ว爆开的烟雾,捂住胸口纵身逃离。
她扫了眼棋局,见中盘一方黑子被围,白子只欠一粒便能ม断了对方的后路,手便往那空处移去。
刘成万眼睛一亮,宗政宣宏却眉头微蹙。眼看大局将定,凝宝的手忽然朝前移了几格,落子——
刘成万和宗政宣宏都呆住。半晌,刘成万一拍额头,哀叫:“你为什么会下在这里?你昨儿明明是要下在那里的!”
宗政宣宏拊掌大笑:“好笑!好笑!你也有今天!想了六……呃,六盏茶的工夫,你还不是照样输了?”
六盏茶,那就是半个时辰吧……南斗人习惯这么说?凝宝揉了揉酸胀的后颈。
刘成万犹在懊恼,宗政宣宏起身掸掸衣摆,笑道:“走吧,凝宝,跟爷爷吃饭去,让你刘爷爷好好琢磨下最后一盆水要怎么解决。”
凝宝心里头还为着在长辈面前失礼的事难受,听他一说,想起来乐平那件事尚未解决,忙应一声,拽过被子来飞快叠好放到一旁,动作轻柔得似怕惊扰到刘ถ成万的思绪。
她一只脚刚跨过门槛,便听刘成万问道:“丫头,你以前都是自己铺床叠被?”
凝宝把脚收回来,转身看着他:“是的,刘ถ爷爷。”
“怎么不把被子抖一抖再叠啊?”
凝宝诧异:“刘爷爷不怕灰迷了眼么?”
刘成万若有所思地瞥她一眼,笑道:“去吧,丫头,别让你爷爷等太久,他脾ຆ气可不怎么好呢。”
凝宝满心疑惑正要问,忽听宗政宣宏高声催促,只好冲刘ถ成万微侧身一福,匆匆追出去。
日上中天,庭院里的杨柳树静静地沐浴ภ在阳光里,偶尔才见翠绿的柳条轻轻荡上几下。
宗政宣宏在前头大步走,凝宝跟在后头一路小跑,顺ิ便活动腿脚。
她不是不纳闷为啥今儿老爷子身边不见全叔不见卫戍,这都到王府西南角的素水苑了,她那个ฐ章鱼“表弟”居然也没突然冒出来给她一个虎扑。只是现在对她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爷爷,我想给你说个事……”凝宝鼓起勇气说道。
宗政宣宏像是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凝宝只好跟过去:“爷爷……”
宗政宣宏突然停下。凝宝反应及时,硬生生抑制住前冲之势,离他后背只余半臂之遥。
“凝宝,乐平就交给你了。”他不回头,语气极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啊?”
“从今往后,乐่平和瑞明都交给你。”宗政宣宏一字一句地说道,“但凡涉及到他兄弟二人的事,无论起居饮食,还是别的什么,全部交由你处理,无需问过我。”
“爷爷,我……”
“凝宝,你记住了,你是他们的师父,他们听你的话是理所应当。你不必对他们唯唯诺诺,也不用顾ุ虑我会偏护他们而弄些机巧花招。他们若是敢胡闹,你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只要不伤及性命不把人弄残了……我就是你的后盾,不是他们的!”
这是……天上下红雨了?凝宝愣愣地望着老人的背影,讷讷:“爷爷,是我给乐平……”
“不必多说,我已经知道了。”宗政宣宏一挥手,当年领兵征战沙场的感觉又回来了,“只要你是真心为ฦ他们好,待他兄弟二人出师之日,我当治酒摆宴为ฦ你庆功。他日你姻ี缘得成,南斗王府便是你的娘家!”
气势十足的南斗王气势十足地说完,便气势十足地走掉了,完全不看被“我已经知道了”这几个ฐ字打击得几乎扑地的凝宝。
空落落的走廊里,凝宝含泪望天:“七爷说得对,我果然不是跟人耍心眼的料……”
深刻反省之后,凝宝重新振作精神,摩拳擦掌准备大吃一顿ู,然后去看望一下她的劣徒平大少。
当然,厚着脸皮跑去跟老爷子蹭饭她是不敢的,回水澄院开开小灶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走了没多远,她就突然一拍大腿跳起来,调头去追宗政宣宏:“爷爷,等等我!您还没给我说怎么才算出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