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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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没什么。”谢扬帆挠挠头,居然面带羞涩,“只是没想到เ会有那么特别的人。”

重点中学就是不一样,校园那叫一个大,从前门到后门要穿过一个树林,跨过一个湖泊,就好象在丛林探险。四百米的标准场也是很大的,感觉一望无垠。每天黄昏做清洁打饭课外活动的时候,校广播站就会放一些据说很经典的英文歌曲,悠悠扬扬的乐曲很是打动人心。至少我就被打动了:英文歌可比港台的那ว些上档次多了!

我当然不会相信这种无稽的流言,因为ฦ当肖微微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她多半会到我家跟我一起做作业。但即便是在我家,她也很少说话,一般都是抄完我的答案就背着书包回家了,也๣不知道招呼下我的父母。我妈私底下跟我说了很多次,叫我别在跟肖微微来往了,“不是说她成绩差ๆ就不要你跟她来往,只是这个孩子眼神不大对,有点邪。”我妈眼睛盯着电视,说得一本正经,我爸在一旁้点头附和。我没有反驳他们,转身啪的关上了房门。

本来这场景在我们看是司空见惯了的,肖微微一周至少要迟到了个两三次,而老师让她不用到เ学校来了的这话也是说过上百次了,但那ว天,我还是注意到了肖微微神色的异常:她没有嘿嘿笑着抬起头说:老师对不起,而是面无表情的杵在原地,仿佛没听到老师的责难一般,缓缓的,不轻不重的喘着气。

而所谓的小状况,无非也就是摔点跟头,擦破点皮,断断骨头之类的。最惨烈的一次是从三楼的楼ä梯上滚了下来,还好只有八级台阶,虽然摔得面目全非,折了右臂,但总算没伤到我吃饭用的大脑แ,去医院打上石膏后就大摇大摆的重回校园。且因为右手不能ม动弹,笔记作业通通全免,乐得我合不上嘴。只是有一点让我十分恼火——每次我一进教室,那ว些讨厌的可恶的没品的臭男生们就会阳怪气的捏着鼻子冲着我叫:“啊!!鬼子进村了~~~!”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她小小的身影淹没在大树的影子里,黑暗中只能看到เ那张脸຀上泪痕隐隐的反光。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就这么เ远远的站着,不上前๩,也不离开,远远的看着她坐在树荫下,流泪。

然后,一个带眼睛的大叔,后来知道是教务主任翻了翻名册,告诉我爸妈可以去一年纪三班报到了。闻言,我几乎当场跳了起来!三班??为什么会是三班??关旭可是在二班啊!!

“明天我要去学校。”

有吃的总是令人高兴的,我点点头,翻身下床。客厅一角的脸຀盆里有打好的洗脸水,牙膏和漱口水也都准备好了。刷完牙,我转身去取毛巾,就看到他规规矩矩的站在我身后。思想斗争三秒钟后,我非常非常大度的把自己的小牙刷递给他:“给你用!”

虽然父母爱我如斯,但,我还是寂寞。每天早上爸妈上班前总会在我床头堆满了小人书和玩具,并第一千零一次许诺星期天带我上动物园,即便如此,我还是总会哭个ฐ风云变色。我小,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每当他们关上房门,屋里只剩下滴答滴答的钟็摆声时,我总会升起无端的恐惧。那ว恐惧是没由á来的,因为直到我长到十岁都还没任何人有兴给我讲过鬼故事,连狼外婆吃人的都没有——我父亲坚决抵制向我灌输任何儿童不宜的内容他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就曾经做过这样的事。那恐惧是天生的,人是社ุ会的动物,离群索居的生活即便是个孩子也是惧怕的。我只有一遍遍的翻着那ว些被我的口水,午饭,橡皮泥弄得污七八糟的书页,一次次的辨认那ว几个仅有的我所知道的汉字。

我爱你!

生平收到的第一封情书,用最朴实最坦率的三个字,差点引出了我的眼泪。兴奋得发晕,激动得战抖,感动得流泪,害怕得不敢出声。那一刻的滋味是复杂的,糖罐醋罐盐罐一并被打翻,有一点骄傲,有一点不敢置信,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

最后,我深吸一口气,视线移到下方去看那落款:

张威แ199๗3年12月26日

“关旭,恩,我妈叫你星期天晚上过来吃饭,能来吗?”

“好,我六点过去。”

上面那两句对话发生在星期六的下午,很好的解释了星期天当晚我家乱成一团的原因。我妈扎起围裙,风风火火的穿梭于厨房和客厅之ใ间,嘴里还不时的嘀ถ咕:“明知道今天我跟你爸要加班还让别人过来吃饭!你这孩子真是存心要累死我们!”我爸则ท显得沉稳得多,一声不吭的埋头理着颗大白菜,只是最后站起身,目光如炬的瞪着我:“你该不是犯了什么错拉人家关旭过来给你求情的吧?”

“怎,怎么会!”我差ๆ点被口水呛着,心虚的瞟了瞟我爸,“过新年了,怎么也得叫他过来吃顿饭嘛!”

这个温情脉脉的理由让我爸闭了嘴๨。他想了想,还点头附议:“元旦放假还得请关哥和嫂子一起过来,人家外地来的就怕过年过节冷清!”

还外地来的呢,都七八年了,连关叔叔和苏阿姨都能说一口完美流畅的重庆话了。而且,好象记忆中关家逢年过节的也๣没回过北京,在我眼里,早把他们一家当做重庆人了。当然,今天叫关旭过来的原因不会象我解释的那ว样简单,那ว是,恩,女孩子的一点小心思。

“秦叔叔,方แ阿姨!”

“小旭ຓ来了啦!快进来……”

“才下钢琴课吧,阿姨给你倒杯热果珍……”

“不用麻烦了,阿姨,我不冷……”

“再炒一个菜就吃饭!都去洗手吧……”

热热闹闹的一顿饭,融融洽洽的吃完。饭后,我妈象赶苍蝇一样的赶着我和关旭,“别碰别碰,小心把手弄脏了!去房里看看书休息一下!”正中下怀!我蹭到一边,开天辟地头一次拧起家里的垃圾袋,无຀视爸妈在两边下巴快掉到地上的傻样,冲关旭笑笑:“你先进去帮我看看那ว道数学题,本子就放在书桌上的。”关旭转身进了屋。我爸妈还是象看外星人一样的瞪着我。我给了他们两个ฐ飞吻,关上门跑掉。

六年纪的时候我们家搬到这栋新修的楼房,离关旭住的那ว个四合院更近了。我下楼丢完垃圾,一步一步数着台阶向上走。有十分钟了吧?我停在自家门前๩,喘了口气,推开门,径直朝我的房间走去。

关旭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张卡片。橘黄的台灯照着他的脸,让我看到一双皱紧的浓眉。突然看见我的出现,令他吓了一跳,急忙想放下手里的东西,却在我挑衅的目光里作罢。关旭ຓ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捏着那张卡片,沉默半天才抬眼看我,目光竟是幽幽深深的。

“小月,你31号晚上会去l中ณ吗?”

……呃?咦?啊??眨了两下眼睛,我才回过神来,低头细细一看,关旭ຓ手里拿的竟然是肖微微寄来那张一大颗๣圣诞树的贺卡!那,那我想要他看的……乱糟糟的一叠信封下露出粉红的一角,上面还有半颗橙红色的心。跟我现在没着没落的心情相当般配。

我象戳破了的气球一样瘫在椅子上。

关旭还皱着个眉头在问我是不是要去参加l中ณ的篝火晚会。我看看他手里的贺卡,再看看他那个说不清道不名的表情,只想到เ一个词:槌。

“小月,你真的要去吗?那天晚上我要上钢琴课,不能陪你啊。l中又这么乱ກ……”

“能有多乱?肖微微说那里除了上课闹点,回家的路远点没什么不好。”

“陈娇的家就在l中ณ附近,她说那边的学生经常在校外打架生事。”

说实话,原本我并没打算去l中,我自己不知道那ว学校有多乱吗,可是,关旭ຓ说的这最后一句,立刻让我改变了主意。我一把抓过他手里的那张卡片,斜着眼睛睨着他,“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别人打架,是时候长点见识了。”

“小月……”

“你不用陪我。你哪需要陪我啊!”我转过身收拾起桌上的那团乱,首先就把那角粉红狠狠塞进信封。“要你陪的人从沙坪坝排到解放碑。先把陈娇陪好吧!”

这话说得有点露骨了,关旭不是傻子,微微一怔之后,竟然,笑了。我见他笑,脸຀上更挂不住了,不等他说话就使劲把他推出房间:“出去出去,我要睡觉!”

砰的关上门,不理会爸妈在外面叫嚣着骂我不懂ฦ事。我连我自己都不懂,还懂ฦ什么เ事。

此后的两天,关旭在各种场合都充分表现了他想跟我交流的欲望,但我很好的把持住了自己,仅仅只给了他一个冰凉的后脑勺。而他放学后又要留แ下来排练,我爸自告奋勇代打了两天的书童,把他最后一线希望也扼杀在了襁褓里。

3๑1号下午是全校的元旦汇演,当我和其他同学搬着椅子朝大礼ึ堂走去的时候,终于被关旭ຓ逮了个ฐ正着。

“小月!”关旭ຓ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椅子,往身后一放顺势就坐在了路边,“今天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

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林荫道上全是提着椅子去礼堂的同学,大眼小眼的都盯着我跟他,更有好事的还吹了几个口哨。最要命的是关旭他还穿着上台的礼服,薄薄的西装ณ衬衣坐在风口,脸຀都快冻青了。

“你说,你快说。我听着。”

“今天晚上你会去l中吗?”关旭ຓ的双手平平的放在膝盖上,通红得象萝卜条,真不知道等会他怎么上台演出!

“随便去不去啦!你快把外套披上,你的羽绒服呢?”我皱起眉头盯住他的手,心里噌噌ຒ窜着火苗。

“那ว就不去了?一定不许去哦!”关旭ຓ一下就开心了,嘿嘿๹的咧开了嘴,站起身,吸了吸鼻子,“是挺冷的……”

“那你还不快滚回礼堂去??”我一声低吼,把椅子夺了回来,还用脚๐踢了踢他,“快滚快滚!得了感冒又来传染我!”

关旭最后看了我一眼,嘴唇勾出很优美的弧度,“演出结束后等我一起回家!”

看着他匆匆跑开的背影,我偷偷的在心里骂:“傻瓜。”

“关旭!”陈娇呵着白气娇喘连连的从礼堂方แ向跑过来,停在关旭面前๩,“你出来怎么เ也不把衣服穿上?还跑那么เ快,累็死我了!”说着,她展开手里的羽绒服,披到关旭身上。比天空更明亮的天蓝色,直刺๐得我眼睛生疼。我那还没来得及展开的笑容,在这一刻冻结在了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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