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明满是褶皱的老脸顿时鼓成了一只的包子。“施主当年是怎么เ答应老衲的?如今这般,岂不是自毁诺言。”
这绝对是个悲剧。
法明立即争辩:“老衲那是议论第一!”
“信不信随你,我本体就是带毒的,还需要毒药做什么เ?那大补丹是我情急之ใ下才扔出的玩意,本想着吓吓那ว宵小之辈,没料想……”她的目光在法明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圈,眼里带着质疑与暧昧。“莫不是大师你终于认识到了佛海无边,回头是岸的道理,耐不住漫漫长夜的寂寞,想要脱离佛门,才会来做着偷鸡摸狗的事呢?”
……
雨歇只道他心有不满,一时冲动坏了他的名声,斟酌一把,便试探道:“你大概会觉得我说话太不给人留面子了是吧?其实这个年纪的姑娘思春什么เ的是常事,就怕陷进去。瞧她那副样子,我也是为ฦ她好。明知是一段有头无尾的爱情,还要跳下去,最终肯定是没什么เ善果的。她今日得了我一顿ู骂,若是就此清醒过来,也是她的造化。玄奘,你说我说得可对?”
“你一大早出来是做什么?”她的视线落在了他背后的背篓上,心下好奇,伸长脖子一看,便见里头竟是两株长相怪异,通体覆着细细白毛的杂草,顿时有些疑ທ惑,“这是什么东西?你这一大早的起来就是为了采这些草么?这些草是用来吃的?”按理说,金山寺应当还不至于落魄到เ要吃野草吧?她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什么草,未免长得太,太别具风格了!”
妖怪是最讨厌被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模样,那意味着将要身死!雨歇死鸭子嘴硬,“没有!你弄错了!”
“自然是没有的。”雨歇淡定地改了口,“要是知道解决的方法,我堂堂一只大妖怪,还用得着混得这么狼狈么?”
他看了她一眼,雨歇立刻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一些。
师傅总是这般含蓄!
两人相视一笑。
雨歇斜倚着门洞,睨了那边一眼。少顷便见一只浑身白毛的小狐狸从花丛中一步一摇地走出,像是喝醉了甜酒一般。狐狸满身都是碾碎的青词花,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用前爪打理,一边埋怨地瞪了她一眼。“讨厌,人家难得这般热情,你就不能配合一下么?你难道不知道你如今这个冷淡的样子会很伤老人家的心的,你让身心俱残的人家日后如何自处么เ~”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抱怨。
雨歇一愣,伸懒腰的动作僵硬了下来。她一寸一寸地扭过腰身,面上尽是满满的迟疑之色。他放下茶杯,目光对准她的方向,几乎要将她看穿,有一刹้那间,雨歇差点以为自己的隐身术失效了。
她要找的人,不在。
狐狸已๐经灵敏地跳回了树干上,雨歇拍了个空,力道过大差ๆ点将藤床弄翻,好不容易稳住,便见到狐狸端端正正地坐在绿叶层层的树枝上,眯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垂下来,悠闲自得来回扫着。
“雨歇,人家这次来是告诉你个ฐ有趣的消息喔,要不要听呢?”
雨歇果断拒绝,都不带犹豫的。“不要!”
狐狸掩唇一笑。“你可知前些日子出了条傻龙,与人打赌为了取一时之胜,竟听信一条鲥鱼小精怪的话,行雨差了时辰,少了点数,违反了天条,如今正在那剐龙台上等着受刑é呢。我知你喜欢热闹,便特意跑来告与你听……你瞧人家多么的善解人意啊。”它睁着冒着泡泡的星星眼,满脸写着一句话,夸我吧夸我吧~
雨歇明智地不去理会它。
狐狸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很快又振作精神,兴奋地提议。“趁现在还来得及,不若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雨歇凉凉地看它一眼,“人家斩首,你这么เ开心做什么?”
狐狸抱住毛绒绒的尾巴,“天庭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么……何况,能同雨歇一起,人家自是开心的。”话落还抛了个媚眼给她。
雨歇握紧了拳头,努力忍耐,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ฐ字来。“……滚远点。”
“雨歇不去么?”狐狸眨眨琥珀色的大眼睛。
雨歇言简意赅表明自己的态度。“速度点滚。”
“雨歇真的不去么เ?”狐狸很是失落,抬头望天,分外忧桑。
雨歇更加言简意赅。“滚!”
狐狸眨眨眼睛,分外无辜。“怎么办呢?人家是真的很希望跟雨歇一起去的呢。雨歇怎样才肯答应人家一起去呢?”
雨歇脱口而出。“几时你要被问斩了我一定会去。”
狐狸捂嘴轻笑,“讨厌,雨歇总是这般欺负人家~小心人家告诉潇若去。”
雨歇默了,它绝对是故意的。
“哎~说错话了呢~”狐狸扒拉扒拉爪子,两眼望天。“如今人家潇若新婚燕尔,与那ว神女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得紧ู,哪还有心思管我这个受了委屈的老人家~老人家我可真可怜,就这么被抛弃了呢~”
雨歇更加默,心情一下子郁๗卒地跌落谷底。不管此时它是有意无意,但是在她心里,却会当它这样的话是存心试探。
狐狸几时会笨到เ给自己不痛快了?
是不信她?
她在千年前便已经表明态度,它没有道理不信她。
……还是太久没被她骂一骂,犯抽得厉害?
胸前又是一窒,狐狸去而复返,一只爪子摸上她坟起的胸口,掂了掂,狐狸惊叹的声音幽幽响起。“原来不是错觉,竟是真的变大了呢。唔,手感不错……雨歇就是心眼多,总是喜欢这样子想入非非,凭白无故扭曲人家的意思,非要把人家想得那么坏才满意,难道人家在你心目中已经是这样不堪的存在了么?人家好心酸好心酸呢~”
不要以为在后头装委屈就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
雨歇在良久沉默之后骤然爆发。
“杏南岳!!!老娘杀了你!”
语气虽重,但是怒气了了。她自出玄虚之境以来便几乎是同狐狸腻在一起长大了,住的是同一间房,睡的是同一张床,吃的是同一锅粥……虽然那时都是原形。关系如何不说,但是对狐狸的态度甚至比对阿玥还要随意点。狐狸啊,简单点说,就是个无性别的物种。与男人一起时,他便是个雄性;与女人在一起时,它便是个ฐ雌性。
如今她已经修成了人形,而狐狸还保持着原形招摇过市。从内心深处她一直没把它当作外人过……甚至没当作人过。即便后来她知道了它真正的身份,也并没有因此而与它生分起来。
它是玉皇大帝也好,司命辛君也罢。狐狸不还是狐狸么?
她当年是这么เ想的。后来才知道这些她最看淡的身份,有时候能够压死一个正直的好少年。
狐狸确实是狐狸,但是在它是狐狸之前,它先是司命辛君。
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其实却是天差地别。
……
人总是要学会面对现实,妖也是一样。她如今已经清醒地知道,她和狐狸的差距太大,保持点适当的距离对谁都有好处。
她一直是只很有理智的妖怪,很少有不理智的时候……虽然不理智起来简直就不像个ฐ妖怪。
狐狸走了,耳际一下子便清净了下来。雨歇闭上眼睛,继续睡她的大头觉。
阳光穿过腊梅树叶在她脸上落下斑驳的圆斑,看着有些光怪陆离。午后的别院很安静,静得可以听到เ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