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看着齐四的脸，笑得格外灿烂，“九少爷与我三哥是同窗好友，年前祖母做寿，他还去我家中做过客。”
“瞧瞧，我这老糊涂倒是忘了咱们的絮丫头是第一次来明玉别ี院，还没好好逛过。你且等等，祖母给你指个合适人陪你去逛逛。来人，去把十二姑娘请来。”华老夫人倒是先想起来了，怕青絮人小好动，跟着她们会觉得闷，便指了本家的一位姑娘陪着青絮。
青絮高兴地准备撒欢往老夫人院子跑，银红急急忙拉住她，把个湖蓝荷包挂在她腰间，“仔细被老夫人瞧见，又要训姑娘了。这荷包里面双层口袋，一面放了零嘴，另外一面是银叶子，以备万一。”
朱嬷嬷想起前日三姑娘连着吃了两块杏仁酥酪，老夫人怕难克化，不让她多食，三姑娘撅了老半天嘴，一脸的委屈。今日没上，老夫人倒惦记起三姑娘喜欢吃那ว个。
上官熙暗恼，真是让人不省心，还不知那端砚她是怎么从爹那里弄出来的。蔷儿都让那ว女人给惯坏了，趁这回事情还没闹开，自己้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才行，看样子不说开了，他那个ฐ傻妹子是不会死心的。
那满是笑意的双眸亮如星子，纯然清澈不染杂质，在这有些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明亮，没有被抛弃的失落和不满，有的只有平静和淡然。这样的眼神似乎不该出现在一个幼童身上，上官熙愣怔了一下，再眨眼，她已经将目光转到了别处，而那奇异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侍画，你怎么样了？”头前站在梯上摘花的侍书扶起跌在地上提篮的丫鬟，帮她理了理衣裳๙，斜眼睨见打翻在地的篮子，里面三枝玉兰跌在地上，污了花瓣，嘴里骂道：“啊呀，我家少爷的花……哪个ฐ不长眼的这般冒失？”
“嗯，真好看，像活物一样。”青絮拿起一枝细瞧，指尖滑过薄银片打造的虾头、虾壳和虾尾，连两侧的附肢都惟妙惟肖，粗金丝做成一对钳子样的步足从虾头两侧伸出，在头前抱合若环，鎏金虾头中ณ间嵌了一块红宝石，腹部垂直接了支银簪脚，正适合插在鬏髻上做点缀。
青絮打量着身前跪着的小丫头，装作一脸好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任谁也不会把这丫ฑ头和卧底联系起来，因为ฦ这丫头还真小，今年只有八岁。青絮心里暗叹，这柳姨ถ娘果真会做人，从外面买了个小的进来特地给自己做玩伴，让大伙儿都放心，谁都不得罪。
“祖母，刚还夸我，这会子又数落起我的不是来了。蔷儿哪里皮了？！”青蔷嘟着嘴，娇嗔道，“蔷儿不想那么早嫁人，我还想多陪陪您老人家呢。”
青絮不知道为何老夫人和宣舅妈出去逛了一天回来，还有这么好的兴致叫她来赏花。不过，等她瞧见那两ä株牡丹ล，眼睛都发直了，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一株是丹炉焰，色如燃花焰流，热情妖娆。一株雨过天青，色如碧洗天青，清香自含，流光俯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เ青色的牡丹花，绕着那花转了三圈看了又看，想摘又不敢摘的模样直逗得老夫人和宣氏发笑。
小冯氏歪在宝蓝五福团花大迎枕上，扯着身上那件葱绿对襟绣缠枝暗花纹家常短袄的下襟，对旁边正帮她揉腿的赖嬷嬷说：“这袄子穿着有点紧了，赶明儿把上回做大了的那件紫色萱草的拿出来。”
“少贫嘴，怕我教训你故意打岔？”柳姨ถ娘嗔怪道，眼中却闪着淡淡的笑意，“早ຉ起去荣禧堂了？”
银红是个ฐ机灵人，自家姑娘还小，礼数未必都能做到十分周全，更别提家里这些迎来送往里的弯弯绕，如今有些事她多帮衬些，以后姑娘大了定也会念着自己的好处。这会儿听青莲一提，她自不能让主子落了客人的面子，当下便道：“姑娘，前个儿夫人刚使人送来岭南的荔枝蜜，以前没吃过，要不奴婢调两杯来您和二姑娘尝尝可好？”
“是啊，二表哥。大姐刚ธ还说事相询，咱们都别站在廊上了，回屋说吧。”青莲从青蔷身后走了出来，热情地想要上前拉着王陶往回走。
青絮这几日身子渐渐康复，小脸也胖了起来，肉嘟็嘟的。头发被银红梳成了左右双鬏，扎着桃粉绸带，穿了身粉紫色碎花的袄裙，活像年画上白嫩嫩的胖娃娃ใ，十分娇俏可爱。
“呵呵，宗旭的性子多年未变。”老夫人含笑地止了宣氏的埋怨，“你莫说他，他是不把老婆子和子政当外人，放在旁的人跟前他才不会如此。”
而此时，小冯氏心里也是郁闷。早在调令下来时，她就跟上官鸿吹枕头风，让他去探了老夫人的口风。万一老夫人让她留แ下，就让上官鸿想法子说动老夫人。上官鸿依言去了，期间，母子俩说了什么，小冯氏没细问。不过最后老夫人确实让她跟着去庆阳，但上官鸿带去的不止她一人，还有老牌宠妾柳姨娘和另外两个通房，其中一个还是早些年老夫人送给上官鸿的丫ฑ鬟。明摆着，婆婆对她的成见犹在。
自从那ว日抱着她进屋以后，银红就被小冯氏留在了她身边伺候，而银红当初口中提到过的双儿、环儿已๐经不知被发配到府里哪个犄角旮ດ旯里了，随她到เ荣禧堂的老人只有方嬷嬷一个。银红原是二等丫鬟，老夫人又拨了两个三等小丫鬟杏花、桃花和两个杂使的婆子。青絮屋里的人进行了一次大换血。
抬起头，面露惶恐之色，开口道：“母亲教训的是。确是媳妇的错。媳妇进门后这是头次搬家，还是去庆阳那么老远的地方，光顾着筹算上路的事宜，疏忽了几个孩子，实在该罚。”
“我正要去寻你……”华鸢睃了眼身边那堆人，小声道，“此处人多，瞧你也不是爱听戏的，可想去湖上泛舟？”
八卦虽有趣，但经过“瓜子误伤”事件后，青絮也想早点离开这是非地，当下点头应道：“想。”
华鸢引着青絮避开众人溜出了乐阁，沿着后园小径往北行了一刻，穿过一面蔷薇花墙，但见一弯如新月的碧湖，岸边有一木质小码头，码头旁้泊着一半人高的乌蓬船。一身着靛青衣衫身材高壮的中ณ年仆妇手执竹篙立在船头，见华鸢等人过来，颔首问安：“十二姑娘。”
“劳烦程婶子了。”
“姑娘客气。”
船上地方有限，华鸢叫了个水性好的丫鬟随侍，银红被留แ在岸上。起初银红不放心，在青絮软磨硬泡下才松了口。丫鬟和华鸢先上了船，青絮才被银红递给程婶子抱上了船。
船晃悠悠驶离小码头。舱内早已备好了瓜果茶点，青絮拣了个腌渍梅子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透着小窗往外面望，湖面如镜，绿柳成荫，花影婆娑๗……
恍惚间，脑海里似乎又浮现出了曾经熟悉的画ฑ面，随即叹了口气，也许上辈子那些花红柳绿的都市生活，是咱梦里临波照影生出的幻像，而这辈子呢，不知是不是那一石可破的镜花水月？想到此，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难得自己能生出这些颇有禅味儿的心思。
看着窗外碧水蓝天，依稀仿佛间青絮似乎ๆ又看到了那张漂亮到妖孽的脸在自己้闭眼前露出的痛苦神情……呸，怎么会想起他来了？她甩甩头，还嫌自己้被恶魔老板压榨得不够，怎的还对他“念念不忘”了？许是今日见着那美人“九娘娘”闹的。
收回目光，青絮看向华鸢，见她正执壶提腕冲茶，白瓷杯中泛着绿意的清透茶汤看着着实可人。而华鸢并不急着饮，放在几上让茶香飘散开来，接着闭上眼，品味这清香，脸上的神情愈发宁静平和。
香气氤氲斗舱，让人顿觉神清气爽。青絮没有打扰华鸢的雅兴，转头向外，再观那ว树、那花、那ว水，似觉相同却又感不同，别有一番清幽闲适之感。已๐入此世又何必念及旧景，咱这辈子暂时没看出倾国倾城貌，但也没有多愁多病身，何必自寻烦恼，所以享受此刻才是真……青絮闭上眼睛，静静嗅着那淡雅的茶香，心中浮ด躁渐消。
舟行往西，水势渐急，不多时又恢复了平缓，青絮眨眼回望，“原来那弯月似的小湖和岛外大湖是相通的。”
华鸢点头，“正是，别院里的月湖与这镜湖相通，而这镜湖逆流溯源一直能接到明玉山的山涧里。”
两人正说话间，忽而，湖上飘来一阵曼妙纶音。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
镜湖碧水，和风吹散繁花树影，远望那袅袅烟波处，舟头立着一清艳雅致如柳般的身影，柔婉动人的嗓音，旖旎如醇酒甘甜。
青絮暗赞一声“妙音好曲”，接着就听见不远处也传来两ä声叫好声。青絮转头看向华鸢，正欲相询，却见她眉头颦蹙，似是气怒。“鸢姐姐，你怎么เ了？”
“没事。”华鸢回头向船头的程婶子问道：“婶子，前面停着的船上是谁？”
程婶子停下摇橹，站在船头望了望，“回姑娘，那ว船上面坐着的好像是七少爷和十一少爷，另外一个不识得，可瞧着身上穿着的像是戏服。”
青絮眉角直跳，九娘娘阴魂不散，怎么躲到湖上来了？还从“娘娘”转型“闺秀”，从“宫怨”唱到“闺怨”了。
华鸢脸色一沉，自家哥哥不知检点，刚在园中ณ就与七哥一起同戏子调笑，怎得这会又在此处游乐？！看我回去不告诉爹去！
华鸢不想再去搭理华韶昱，招呼程婶子返程。正在发愁要再撞上九娘娘的青絮自是欢喜，坐在一旁没反对。
那厢，船上的华韶昱发现了有船近前却又突然返程了，站起来抬手搁在额上望了望，疑ທ惑道：“喂喂，那船回去了？不是来寻人的，摇橹的像是程婶子。”
“我说你别晃了，再晃要翻船了。”华韶康不满地抗议道，“不是来找人的更好，你怎得还巴巴地想把那船召回来？”
背对着湖心岛身着戏服的“女子”右手摩挲着下巴๒，细长的媚眼半眯着，“月湖有水道通外湖，除了咱们三个，就只撑船的张婆子、程婶子和小十二知道。祖母派人堵着各个大门、南码头和通往镇上的路，就是防着我偷跑。若是她老人家知道我会从小码头逃到院外，早ຉ就派人在月湖码头守着了。那船上定是十二妹。”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华韶昱额上冒汗，“那会儿在柳树林子，鸢丫ฑ头的人就瞧见你和我们一处，她已然误会。刚ธ才你又唱曲，她定是以为ฦ我、七哥在与戏子厮混，所以掉头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