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浮玉县百姓的骨血，宋立言捏了獬豸剑，抬步就欲上前。旁边的楼似玉一把拉住他，低声道：“血阵已开，拦是拦不住了，不如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宋立言的脸色很难看，他将女孩儿接过来抱着，扫视一番街上的惨状，再看看旁边立着的几头蛇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捏诀打算动手。
轻缓了口气，宋立言拂了衣袍在旁边的石床上坐下，看着她问：“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是我审你还是你审我？”柳寒一拍长案站起身，“若再贫嘴，那ว可就直接上刑了！”
“不成。”叶见山恼道，“哪有赢了人就不下了的道理？”
这话头转得生硬，心虚之意太过明显，宋立言沉了眼神，拳头慢慢收拢。
楼似玉摇头，绣花鞋轻轻往前一踩：“当年我给回溯人情之ใ时，便与你们约好不可害人，你毁约在前，还指望我第二次给你脸面？”
“衙门？”裴献赋迷茫地想了好一会儿，问，“衙门在哪儿？”
宋立言：“……”
“奉命捉拿嫌犯。”霍良将文书递给了曹夫人，然后径直朝她这边走过来。
般春和林梨花等人都假装什么เ也没看见，脸上维持着平和的神色。楼似玉感动地看着，觉得自己้真没白养她们，关键时刻还是她们懂ฦ事。然而，就在她低头打算翻看清单的一瞬间，耳边传来了两ä人清晰的闷笑声。
试探着在他手上打开钱袋摸出一两银子，楼似玉收回爪子，盯着他看。
“掌柜的。”般春从客房里出来，欣喜地道，“裴大夫醒了！”
于是当回到เ衙门，宋洵捞开车帘ຈ打算请二位下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楼似玉倚在自家大人身边，随手给他吃着干果。自家大人毫无防备，给什么吃什么，咽得慢了，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看她一眼，宋立言接着道：“……公事已经忙完了，只是觉得今日天气甚好，碧波湖上新起了几只画舫，想请掌柜的去看看。”
鼠族？楼似玉迷茫了一瞬，突然想起当日在城郊看见过青眚和黑玉，当时情况紧急，她未曾多追究，如今想起来，美人蛇经她提醒，应该是不会轻易碰镖车的，那追思术为什么会被触发，多半就是鼠族做的好事。
她也是个胆子大的，还敢朝人龇牙，色厉内荏地喊：“何方竖子敢扰姑奶奶兴致，还不快滚，当心等会姑奶奶没吃饱，连你俩一块儿吞了！”
右手微微发颤，楼似玉用左手将它捏住，沉声道：“不是我教的。”
“银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楼似玉冷笑，“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我才发现，钱财都乃身外之物，还是性命最为ฦ要紧。”
“你想干什么！”美人蛇怒斥，“藏头露尾的，连个ฐ面也不露，算什么本事？”
“外头不仅发现了上清司的人，还发现了狼族的气息。”白胡子上前，神色凝重地道，“老朽怀疑是有人破了外头的防护，泄露了我蛇族禁地所在。此乃关乎ๆ蛇族存亡的大事，故而带众位长者前来，向圣草借力，增强结界ศ。”
宋立言没吭声，一双眼盯着楼似玉，后者安安静静地闭眼躺着，憔悴的脸蛋被旁边的娇็艳的花衬得更加惨白。
店家笑道：“我又没必要骗小孩儿，你这副模样是做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可别存什么去人间捣蛋的心思，看见那高台上的蛇女没有？”
抱起楼似玉踏进去，宋立言抬头，眼皮一跳。
清怀，赵清怀——裴献赋曾说，多年以前赵清怀让他救他师兄，他师兄叫宋清玄。
就这样的小身板，怎么เ习妖法？
楼似玉身子一僵，朝他扑来的动作却是没停，她神色有些紧ู张，触及他的目光，怔了怔，倒是又笑了。
宋清玄在世之时最擅长的就是制符，什么稀奇古怪的符咒都能ม从他手里生出来。她曾抱怨过去邻县路太远，那人就一声不吭地制出了千里符，冷漠地扔给她。大概是他当时的眼神太有趣，这张符她一直没舍得用，宁愿坐一天的马车都要把它抱在怀里。
美人蛇一噎ດ，没好气地瞪她两眼，可想想那ว种感受，她未必不能共情，便也就不说话了。
今日浮玉县衙门升堂，案子好像格外地多，宋立言早上说回衙门，到现在还穿着官服正儿八经地听着堂下陈词，难得的是他竟没露什么疲态，一双眼盯着说话的人，把人家吓得直哆嗦。
戒心顿起，楼ä似玉后退半步。
话一落音，后颈陡然一松。
“是吗？”宋立言往前一步。
眼里一片了然，楼似玉拿帕子擦干净嘴角的血，又整理好衣裙，低声道：“有人遇着点麻烦而已๐，小伤，不碍事。”
“您还喝吗？”楼ä似玉摇着酒壶，似笑非笑地问对面的人，“一大把年纪了，喝这么多酒，不怕伤了身子？”
“小老儿是老花眼了吗？怎么看不清他身上的炁？”木掌柜使劲揉了揉眼睛，“不对呀，旁边宋大人身上的炁就明显得很，那ว人既ຂ然也是上清司出来的，怎么เ会一点炁都没有？”
裴献赋挑眉，目光从楼ä似玉身上扫去宋立言身上，轻啧一声：“我记得他们来的书信里说，小徒弟是个不苟言笑、远离红尘之ใ人，今日一看倒是不像啊，你对这小娘子不止上心，还在意得很。”
宋立言不自在地别开了头，楼似玉轻咳一声，问：“还要紧么เ？”
“也对，那多谢大人了。”楼似玉乖๔乖点头，扬起下巴将自己้白皙的脖ๆ子继续送到เ他嘴边。
宋立言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她一直环抱着他，两人贴得很近，他甚至闻见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儿，像是沉香，却又带着一股子人间特有的烟火气。
“大人也说那石敢当里有大祸害，奴家这等小女子，哪里能认识什么？”楼似玉咋舌，脸上诧异的表情天衣无缝，“既ຂ然是祸害，大人怎么เ还带在身上？”
“师兄误会，那ว客栈也就是个普通人开的，已经点过灭神香，没有异常。”
宋洵不解，但看形势不妙，忙道：“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有妖气，收进鼎里便是。”
宋立言哼笑，看向那ว窈窕的身影：“后日官府开仓，她自己都说那日最易出事，却还这么宽心地张罗这些。”
楼ä似玉眨眼，撇了撇嘴：“奴家有没有空，还不全是大人说了算？大人允我这客栈重新开门做生意，那奴家自然就没空了。”
若是普通小妖，被打死也就没了，可这外头死的是百年修为的大妖，而且不止一只，断肢残骸犹有幻影，踏足怨气之中，她似乎ๆ都能感受到被獬豸剑切肉开骨的尖锐疼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跨步进来，浓厚的妖血腥臭随之而至。
霍良没喝，他正一脸愁容地想着案子的事儿，突然就见旁边的宋立言放下了酒盏，身子陡然紧ู绷。
外头天色渐暗，已经到了上灯的时辰，按照般春的说法，这个时候楼似玉应该会去门口点灯坐着。
宋立言转身，狠狠地瞪了楼似玉一眼，然后提剑，纵身而下就要先斩ล了红瓦。
“等等！”剑气凌然，楼似玉却像个不怕死的，上去就挡在了红瓦前头，努嘴道，“这个还不能ม死，你先对付别的。”
“擒贼先擒王。”宋立言抿唇，“她既然是幕后主ว使，那斩ล了她，其余乌ไ合之ใ众也会早些散去。”
“话是这么说，但……”想起木羲，楼似玉认真地摇头，“不行。”
红瓦若死，木羲跟着就会灰飞烟灭。
宋立言微恼，他深知杀了红瓦是最好解决当下困境的办法，可面前这人就跟中了邪ิ似的，死活不肯让。他抬剑想硬来，身后的妖气却是又汹涌而至。
他全身僵硬，想立马反身挡住已๐经是不现实，电光火石之间，宋立言做出了决断——拼着中ณ这一击，獬豸剑也越过楼似玉刺向后头的红瓦。
楼ä似玉是有机会替他护住身后的，然而她没有，第一反应是伸右手抓住了獬豸剑，然后左ุ手朝天上一收，将灭灵鼎拿回来，往他怀里一揣。
宋立言没明白她这个古怪的举ะ动是何意，但看着剑尖停滞在离红瓦一寸的地方，他还是忍不住怒道：“你骗我，你的立场根本还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