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不该再往前走了？
想是这么想好了的，只是，目光落在那张一点血色也没有的脸上，宋立言抿唇，还是稍稍捏紧ู了手。
楼似玉自嘲地闭上眼，打算束手就擒。
镖师和路人都已经吓得跑远了，茶棚半摧，一群鼠妖退去美人蛇所在的树下，青眚化出人形，甚是恐惧地看了看宋立言，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镇远镖局的大门打开，几个镖师围在箱子旁้边等着，宋洵大步跨入，祭出一枚血玉，飞快地打入镖箱。只一瞬间的事，在凡人眼里看来不过是他摸了摸箱盖，似是确认无误之后，便让人抬走。
楼似玉愤恨地将药扔进嘴里，咔吧咔吧给嚼了，嚼完才觉得苦，又皱着脸去喝了口茶。
“怎么回事啊？”她嘀咕。
般春说过，她家掌柜的不爱出门，除了去衙门交税，其余时候都是在客栈里。可有一双绣鞋翻过来，鞋底却沾了黄泥。
“他本就古怪，上清司里的长者都知道，还经常炼些奇奇怪怪的丹药，说什么长生不老，也没人信他。我上一回见他，还是二十多年前跟着师父来游学的时候。”
道人与妖的较量，招式不过皮肉，本身的修为和用在招数里炁的多少才能ม定生死，用恰好高出对方一点的炁化解招式可以保命，但用高出对方แ许多的炁，便等于是还击。上清司之人总喜欢传授“以保命方แ式为主才是稳妥”的观念，可宋立言觉得太麻烦了，能几招打死的妖怪，为ฦ什么还要留แ活路？
楼似玉委屈地扁嘴，搓着将手收回来：“他自己้说的……”
“快了，你再等等。”
宋立言一震，恍然想起见山师兄说的内丹毁不得，原来是这个原因，那他还真是差点酿成大错。可是这些事，为ฦ什么师父在他临ภ走之时不告诉他？难道是因为压根没想到他会寻到灭灵鼎？
这声音像一把玉珠子从桌上倒下去似的，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就算挺好听的，楼ä似玉也觉得头疼。她抬眼，发现面前站着个年轻貌美的玉面郎君，披散着的墨发只拿根锦带系着，发髻都没梳，一双眼却亮得可怕，上下打量她一圈儿，他拍手：“好个貌美的小娘子！”
宋立言看了看怀里的人，略๓微一思忖便低声道：“宋洵，你将这里收拾干净。”
宋立言皱眉：“做事的是当时那一任县令，你们何至于杀后来这么เ多人？”
“大人言重了。”她连忙跟上，出门上车，很是厚脸皮地蹭了人家的车驾。
楼似玉一震，身后九条大尾突然僵硬，带了些戾气高扬起来。
也曾有那ว么เ几个大胆的道士和尚，扬言要在岐斗主山上修寺庙，不过也只是扬言罢了，别说寺庙，就连说话的人，后来都再没人见过。
“连人形都维持不住，还好意思撒娇。”摸了摸它蹭过来的脑袋，楼似玉佯怒，“平时让你好生修炼你不听，这回长记性了？”
余晖四降，街上尽是繁市褪后的萧条空落，宋立言踩着自己的影子往掌灯客栈的方向走，眉头皱得死紧。
“刘师爷的案子还没结，洗尘宴也已经结束，掌柜的能做哪门子生意？”
还有硬仗要打。
“哎，来了。”收好瓷瓶，楼似玉起身，笑盈盈地就跨进了门。
楼似玉接过单子一看，好悬没晕过去，倒吸一口气掐着自个ฐ儿的人中：“怎么这么เ贵！”
宋立言似是沐浴过了，换了一身玄锦常服，闲散地往后院里一站，回眸问她：“你们家掌柜的，平时都爱做些什么เ？”
如果在场的人都能看见这烟的话，那ว他们会很惊奇，不过半臂长的一根细香，烟雾却起得很大，如高山瀑布一般从香头涌出，翻滚欢腾地卷过客栈的每一处，蔚为ฦ壮观。
不过面前这位掌柜看起来倒是落落大方，淡黄罗裙配上绛紫裹腰，艳而不俗，脸上略施脂ฦ粉，颇有些颜色。手里还捏着一册半旧的账目，看起来跟她的身份相得益彰，没有丝毫不妥之ใ处。
楼似玉有点茫然，尸体？她昨儿都没死，客栈里哪还有别的尸体啊？
“狼？”般春要哭了，“可我见过的狼，都是四条腿走路的啊！”
楼似玉在他怀里，冷汗出得已๐经将衣裳都打了个透湿。
她已经不想说这人是胆大了，这简直就是把自个儿的命当玩笑，蛇族禁地也敢闯！瞒天符只有几个时辰的效用，他难不成还打算在几个时辰之ใ后孤身战蛇妖全族？别ี说是他了，就算是当年那个人在，把修为ฦ提高十倍，也不敢这么玩啊。
这位大人什么时候能ม将自己的好奇心给克制住，活着多好，怎的就偏生想寻死呢？
城镇的街上热闹得很，一路走过去都是小贩在吆喝，像极了浮玉县的安乐街。只是，这里吆喝的不是花卷馒头糖葫芦，宋立言一侧头，就听见它们喊：
“新鲜ຒ的老鼠，五文一串ธ，来看看喽”
“刚ธ从河里捞上来的浮ด尸，阳气还没散尽呢，您瞧瞧这货色。”
“哎卖野鸡，拔了毛剔了骨的，买上三只回去吞了就能休息五日”
嫌弃地换了条路走，宋立言的眉头拧得死紧ู，楼似玉就算睁不开眼也能ม猜到เ他的神色，担忧之ใ中不免觉得好笑。这样的地方，哪里是他这个ฐ清雅道人该来的？若是她可以说话还好，能给他说些趣事，散一散这肮脏的血腥味儿。可她张不开嘴，就只能靠在他胸前听他的冷哼。
“当啷——”街口中央突然响起清脆的钟声，四周的蛇妖一顿，纷纷朝那边游走。宋立言回头，也跟了过去。
高台上落下一枚雕着古怪花纹的铜球来，里应该是装ณ了铃铛，滚动起来叮当作响。他看不明白是怎么เ回事，周围的蛇妖却都拼命吐了信子去抢，硕大的蛇身挤来撞去，逼得他不得不往有空隙的地方闪躲。怀里抱着个ฐ人，大幅跳动还不能ม让蛇妖察觉，怎么都有些惊险。
眼看着一只蛇女朝他的方向倒下来，宋立言立马飞身跳去最前头的空地，刚站稳就听见铃铛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一扭头，便见那ว大铜球兜头朝他而来。
没这么巧吧？他皱眉，再想躲，四周却已经被蛇妖挤满，眼瞧着走投无路，宋立言拧眉，正打算硬承，砸下来的铜球却突然停在了离他脑袋不过三尺处的位置。
湿漉漉的蛇信缠上来，将铜球给拉了过去。宋立言抬眼，就见一只穿着浅蓝绸缎的蛇女张着大嘴，半衔着铜球高傲地行上台子。
“长尾既接这守魂铃，便是知道规矩。”高台边上坐着几位老者，须发皆白，却无蛇尾，一板一眼地说起话来，像极了朝堂上那些个大臣。
“我明白。”长尾将珠子吐在地上，转头看向高台中ณ央站着的人，“生死不论，谁赢了谁来接守护圣草之任。”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宋立言眯眼。
一身黑甲粼粼，连人身都没化，直接显着真身盘在台子上，不是美人蛇又是谁？
她与他那一战应该是负了伤，此时许是不想让对手看出伤势，所以才用原形。但就算用原形，宋立言觉得，以她的修为，未必能打得过对面的长尾。
果然，两边起势，美人蛇不过两轮对法就落了下风，长尾是个狠角色，察觉到她的虚弱，立刻๑乘胜追击，招招落处都是她的七寸。美人蛇狼狈迎战，却是节节后退，最后一击，直接被长尾从高台上扫了下去，“嘭”地砸落在宋立言身前的空地上。
到เ这个地步，差不多就算是胜负已分，但长尾显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追下高台，抬手就要给她致命一击。
这就过分了，宋立言摇头，甩出一张符纸捏成团，倏地就朝长尾扔了过去。
小小的纸团没引起谁的注意，但一碰见长尾的蛇鳞，却是如水一般渗透了进去，只一瞬，长尾的动作就戛然而止。
杀气腾腾的一击未曾落在美人蛇身上，美人蛇的还击却是先至，无数利刃自口中飞出，带着她仅剩ທ的修为，直插进长尾的七寸。
妖血飞溅间生死已定，长尾满眼都是不甘心，瞪着美人蛇看了许久ื，长啸一声，庞大的蛇身才缓缓倒下。
无数蛇妖起哄欢呼，朝美人蛇甩着蛇尾庆贺，可美人蛇却觉得不对劲，方才那一击应该是长尾先打中她，她至多不过能伤她两分，却不曾想对手突然就顿住了。
下意识地回头，她眯眼，往自个儿的身后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