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述说服自己，任何一个人面临可能到来的牢狱之灾，心绪起伏都是在所难免的，只不过有些人表现得特别失控，他试图等待对方激动的情绪过去，然后尽快展开手头上的工ื作，可是整整十五分钟过去，这个ฐ男人的哭泣不但没有克制，反倒愈演愈烈，脸上涕泪交融，惨不忍睹，更是几度有哭至晕死的趋势。
林静随口说，“热闹的地方也不是不好，但安静的时候更容易让人想清楚自己想要干什么。”
朱小北一边往里走，一边好奇地四下打量着这个ฐ她早ຉ打算来看看，却一直没有来成的地方。
韩院长叹了口气，“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在男女问题上要慎重再慎重，你总当儿戏，将近而立之ใ年的一个人，还这么吊儿郎当地一个人，私生活很容易反应出一个ฐ年轻人的品质，你要继续这么品质败坏下去？”
“然后迅速地占有他。”
和所有内心骄傲的年轻人一样，韩述下意识地排斥“韩设文的儿子”这个称谓排在“韩述”这个名字之ใ前，成为别人对于他最重要的定义แ。更年少的时候，韩述甚至发誓决不倚靠父辈的关系，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当然，如今的他也从不认为自己้需要父亲的护荫，但是至少有一点他明白了，除非他彻底地远离政法界ศ，否则ท他不可能不受到父亲权势的影响。很多东西，他不想要，他父亲也没要求别ี人给，可很多人会自动自觉地送上来，那些优待无处不在，让你避无可避，直到เ你无奈地接受它的存在是一种更深意义上的潜规则。
鞋子还没上脚，朱小北忽然停下来把鞋子翻来覆去的看，“现在我有点相信你是第一次了。韩述，这本就不是我的码数嘛。”
韩述显然在朱小北的勾肩搭背之ใ下感觉有些别ี扭，咳了一声，轻轻动了动肩膀，从她的魔掌里挣脱出来，如她所愿地说了句，“也没等多久。”
谢桔年是不是孩子的妈妈，如果是，孩子的爸爸是谁，是他的可能有多大？就算是万分之ใ一的几率都足以让韩述坐立不安，何况，这个几率绝对绝对不止万分之一，他自己้心里有数。
“你看什么，杯里有怪兽？”朱小北带着笑意的声音让韩述吓了一跳，她拉开凳子坐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出门的时候太匆忙，她的发梢有一点点小凌乱，可是韩述没有心情嘲笑她，就像一个得了绝症的人没有心思嘲笑一个面瘫患者。
“我以为你会说一两句诸如‘我更喜欢你打招呼的时候跟我说你好’之ใ类的话。”朱小北说完，发现韩述依旧不语，他今天看起来确实有些怪，“韩述，你受什么打击了，说来听听？”一个好的女朋友就应该这么善解人意。
韩述低下了头去，看起来很是困扰，然而当他终于注视着朱小北，双手紧紧交握着，朱小北意识到，可能ม真是出了什么เ事。
“小北，我想我这边出了点状况。”
“哈哈，韩述，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的前任女朋友怀孕了，小孩已经一个月了吧。”朱小北试图化解一下有些凝重的氛围，她和韩述的相处始终是轻松而愉悦的，眼前这个样子让她很不习惯，然而这句玩笑话说出了口，韩述的脸顿时煞ย白。
“呃，看起来你今天不太认同我的幽默感。”朱小北干笑两ä声，“我收回刚才的话，说吧，韩述，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韩述深深吸了口气，勾了勾手指，暗示朱小北凑过来一些，朱小北配合地侧耳倾听。只见韩述压低了声音，艰难地说道：“小北，我想我真的有孩子了，不……不过，不是一个月，是十岁……”
朱小北听完，呆了三秒，看了一眼韩述，缓缓把背靠椅背，“孩子……十岁？”她半眯着一只眼睛，半侧着头，双唇保持着微张的弧度，用一种怀疑而恐怖的眼神再看了看自己้对面的人。但是她的惊恐并非源于“孩子”这个ฐ事实，而是由于韩述，她的男朋友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对不起，我知道这很难置信，相信我，我也惊呆了，但我不是开玩笑，小北，我是认真的，我可能ม有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女孩！”
朱小北的反映在韩述意料之中，他想，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遮遮掩掩自会更加龌龊，如果是他种下的因，他势必要尝那个果。
朱小北终于回过了神，“韩述，你太牛了吧，十岁的孩子，那你做孩子的时候多少岁？十八？十九？我靠，我有没有说过我崇拜你？英就是这么เ与众不同？你今天才知道孩子的存在？”
韩述沮丧地摊了摊自己้的手，“我想是的。”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ฐ疯狂的事件震死了，没有个ฐ人倾诉，他会神分裂的，“那ว孩子上小学的样子，很漂亮，是的，就跟你说的一样，我当年才十八岁多一点，所以我也被吓呆了。”
“孩子的妈妈是你以前的小女朋友？十多年了才带着孩子找上门来认祖归宗？我靠，这情节怎么这么เ熟？她要求你负责了？你们去验dnA了？像电视里演的，孩子长得就是你的翻版？孩子扑上来叫你爸爸？”
在朱小北连珠一样的问句下，韩述每一个答案都是否定的。
“都不是？那ว你怎么知道是你的孩子，你就不怕被人栽赃？用我老娘的话说，这社会远比你想象的复杂？还有，你一个法律工作者，这点警惕都没有？”
“不是的，唉，怎么เ说呢，她本就没有找上我，是我偷偷去看她，对不起小北，我没有告诉你这些，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结果，我看到เ了她身边的那ว个孩子。我甚至没有走上去问。”韩述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停！韩述，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你看到เ你‘偷偷去看’的那个ฐ女人身边走着一个女孩，那女孩也没有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你就认定那是你的种？”在韩述点头之后，朱小北单手一拍桌子，“我靠，亏我刚ธ才问了你那么多专业的问题，敢情这些都是你一厢情愿瞎猜的？韩述，平时看你一付聪明样，关键时候掉链子，你没病吧，大街上乱ກ认亲呐！”
朱小北话糙理不糙，这些都是韩述自己心里也明白的，可他没有办法把那种感觉说给朱小北听，她没有经历过他的那一段从前，任何人都没有办法理解。
“对于这些事情我很抱歉，小北。”这是他唯一的回答。
“做一个ฐ十岁孩子的后妈，或者现在把你给蹬了，任何一种可能ม被我老娘知道了，她都会打死我的！”朱小北哀嚎一声。
韩述撑住头，“你不会比我惨，老头子绝对会把我的骨头拆下来喂狗。”
跟朱小北的谈话没有任何结果，到了最后，朱小北主动叫上来两ä瓶二两ä装的红星二锅头，两人瓶碰瓶地喝，然后互相语言安慰。二两酒下肚，朱小北红光满面，神振奋，韩述却不适应这物美价廉的烈酒，酒入愁肠人更愁，摇摇晃晃地被朱小北拖进车子，倒在驾驶座上昏昏欲睡了好几个小时才醒了过来。
彼时已是明月高悬，韩述揉了揉眼睛，朱小北在一旁้聚会神地听着mp3，腮帮一动一动地大嚼着口香糖。
“多少点了，我睡了多久，你干嘛ใ不叫我？”他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试图让自己神一点。
朱小北笑道：“放心吧，你的酒品不错，睡觉的姿势也很好。”
“给我一颗。”韩述伸手去接朱小北倒出来的口香糖，浓郁๗的薄荷味道刺激之下，他觉得自己的魂魄至少找回了一半，“居然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朱小北二话没说下了车，“别，千万别ี，我如花似玉大好前程，不能毁在酒后驾车上，我自己้走，谁劝我跟谁急！”
“去你的。”韩述看着她笑，“都说我没事了，真的不要我送？”
“你先问问你自己还能不能开车，不能ม就打的，别ี让一个ฐ十岁的小女孩成了孤儿。”
韩述知道朱小北还是在笑话他，也不说什么，嘱咐她非要自己回去的话就小心点，然后踩油门离开。
他把车开到那个ฐ熟悉的小商店门口，商店已经关门了，这种地方แ的深夜总比城市的中心来得更快，十二点没到，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熄了灯，也包括她的。四周人声悄然，偶尔有几只狗警惕地叫几声，合着远远近近的虫鸣，韩述很累，他原本只是想歇一歇，结果却在这深夜的合奏中昏昏睡去。
叫醒韩述的依然是小商店的老板，他瞧着韩述的车窗，看着韩述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咧开嘴嘿嘿地笑，“早啊，又来喝我们的牛了吧，等一晚上，也怪不容易的。”
韩述尴尬久ื了也就习惯了，索还真的买了一瓶，边喝边夸，“全市就你们这的牛最正，等多久也值得。”
天刚ธ刚ธ亮，韩述还想着，一定得回家换套衣服漱洗一下才能去上班，转念一想才记起是周末，按规律，谢桔年今年应该轮休，她也不用上班，他把瓶还给店主ว，看到เ店主拿着早报埋头研究股市，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跟店主信口聊起了股票。
那店主原本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过了一会，开始专注了起来，稍后干脆ะ搬了张小凳子，坐到韩述车边的树下，听得津津有味。韩述想，这店主ว也不知道坐在对面的是谁，城北区人民检察院的股神，平时多少人追在屁股后面等着他指点迷津啊，他今天空腹喝了一瓶牛，在这城乡结合部的小卖部门口就这么把自己的第一手资料和心得无条件地出卖了，没有任何理由。
就这么兴致盎然地聊了许久ื，身边听的人也坐成了一小圈，流浪ฐ狗也纷纷在他车边转悠，快十点的时候，韩述听见有人跟店主打招呼。
“财叔，你这里真热闹。以后你经营俱乐部了，还卖牛吗？”
“老婆子，去给桔年拿牛，一瓶纯牛一瓶高钙。”店主ว财叔吆喝了一声，注意力依旧没有转移。
韩述说着说着，渐渐地就不知道自己้说什么เ了，他顾着传道授业解惑，竟然没有留意谢桔年什么时候出现在小商店门口，也怪不得他，热衷炒股的闲人们把他的视线完全阻挡了。
她身上套着简单的t恤运动裤，脚上吸着双拖鞋，脸上睡意还在，头发不是很服帖，显得一张脸小小的。显然是从床上爬起来拿牛的，而且回去之后大有继续睡的可能。
这个女人真懒。韩述在心里咬牙切齿，当年她一个星期至少都迟到เ两ä天，作为ฦ好学生的他不止一次鄙视过这样的行径。而谢桔年似乎ๆ也没有跟他交换股市心得的打算，拿了牛，转身就走。
韩述忽然有些恨她。越是这种不声不响的人，心里的怨毒就藏得越深，她记恨着过去的事情，他知道。她怪他可以，她心中ณ有不甘也可以，可是有很多方式解决，十一年了，他是怯懦的，他宁愿选择遗忘，也不敢主ว动走到她面前请求原谅，可是只要她肯开口，他愿意接受任何条件，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给出任何的补偿――任何形式都可以。然而她不，她自己一个人生下孩子，然后静静地生活，这不是心如蛇蝎是什么เ？他一辈子都脱不了干系！
韩述想也不想打开车门追了出去，财叔在后面大声问：“那中ณ粮的我到เ底是抛还是不抛啊？说清楚再走啊！”
桔年，谢桔年……韩述想叫住她，可是名字到了嘴边，怎么เ也喊不出口，他选择了沉默地追上去，可是不知道她是否意识到了什么，他越追，她走得就越快，到了最后索一路小跑。
韩述被她的态度激怒了，他当然比她快。在谢桔年的手快要触到铁门的时候揪住了她的衣服。
谢桔年惊叫一声，猛然回头，明显吓得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