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右边大腿上中ณ了一箭，胸口被斜ฒ刺了一刀，虽然伤口比较深，但所幸都不是什么致命致残的重伤。因此歇了几天后也就没什么เ大碍了，只是伤口未愈腿上缺点力气，失血较多有些虚弱。
母亲张氏是个典型的中国古代农村妇女，勤劳而贤惠，任劳任怨舐犊情深。看着自己的儿子重伤卧床险些丧命，母亲虽是伤心却也坚强。她除了耐心而细致的照顾ุ着聂云，反而不时的来劝聂云不要动怒耐心将养身子。只是偶尔一个ฐ人静下来的时候，也会暗自垂泪。
几天来，不管是出于感恩还是血浓于水的直觉，聂云都接受了这个ฐ慈爱的母亲。在与她的交谈中，聂云也对现在这个时代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现在正是大宋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靖康之ใ耻已过去三年。现在，皇帝赵构为ฦ了躲避女真人“搜山检海”的过江追捕还在东南沿海各处惶惶游荡，甚至还有可能在海ร船上飘着。
“不向关中ณ兴帝业，却来江上泛渔舟”，说得便是这段时间的事儿了。
实际上，聂云现在所在之地所用的年号，是金国的年号“天会”。因为它位于沦陷区，地处以前北宋与西夏的边界地带，兰州兰泉县。两ä年前，金国人立了一个傀儡皇帝刘ถ豫建立了一个号称“大齐”的伪政权统治中原沦陷地，兰州相对中ณ原地处僻远因此沦陷的时间相对稍晚，兰泉一带的州县和军砦直到近期才6续由金国和伪齐正式接手。
新า旧ງ政权交替，难免酿出冲突杀伐。“聂云”本就是大宋兰泉县东关堡的边防厢兵，他们一群军汉就是因为和金国人和伪齐的伪军起了冲突，才有了那一日的血战，从而聂云重伤险些丧ç命，也就有了后来被村人救回的事迹。
日上三竿时母亲出门办些事情，户外院子里传来一串脚步声，马上门口闯进了一个彪形大汉。他巨大的身躯几乎ๆ将门盈处的阳光都遮了个严å实，房间里都暗了几分。
“俺干娘在不在家的？——哈哈，三郎醒了！”如同虎孔的大嗓门响起，聂云听得有几分耳熟。细下一回想，那日自己在战场上被救回来时，可不就是这个ฐ人的粗嗓门在号施令？再看那鹤立鸡群般的身形，应该就是他了！
那便是救命恩人了。于是聂云在床上欠了下身子，抱拳推手施起礼来。前世他受老爷子的影响从小练武打拳，也习染了不少江湖豪侠的气息，对传统的古典文化也略๓有涉แ猎。因此他对这般礼节乃至说话谈吐的习惯，倒是不太陌生。几天的时间适应下来，至少不会让人觉得他有什么特别唐突的地方了。
那巨เ汉一步一震大踏步的走到床沿边来，后面还跟了几个青年汉子，便是那一日在战场上见过的一绺子在死人身上搜扒东西的家伙。
“醒了便好。亲不亲一村人，推个鸟的拳手。”巨เ汉叉着腰昂然挺立如同金刚，满不在乎ๆ咧着大板牙哈哈的笑，“三郎的命可真是硬，那都没死成。着啊，咱们轩辕村又多条好汉了不是？”
有宋一代重文抑武，武将军官没有什么เ心理和地位上的优越感而且还被文人所看轻瞧不起。像聂云这种小小的厢军步兵都头，就更什么优越感可言了。
聂云收起手来感激的点头笑了笑，也不多言。眼下对这个ฐ环境并不熟悉，尤其是一些“应该认识”的人也全无所知，言多必失还是少说为妙。
“咋个不说话？”巨เ汉也不客气，一屁股轮到聂云床边坐了下来，眨巴了几下铜铃般的眼睛愣杵柞的道，“莫不是被阎王老儿踢晕了脑壳，嘴里嗑不出嗓儿来了？”
他身后的一班儿匪气汉子都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不过好像都对聂云没什么恶意，而且还表现得比较熟络亲近的样子。
“没有。”聂云哈哈一笑，“大恩不言谢，又何必说？”
“咄！谢个直娘贼！”巨汉一拍大腿仿佛有点忿忿的瞪着聂云，“咱们这些人都是喝同一洼子黄泥巴水长大的，想当年俺小时候家穷里得揭不开锅左右就要饿死，多亏得你老娘时时周济俺家。要不俺还叫你娘一声干娘呢？这几个杂厮谁家又没受过俺干娘的恩惠？这不算来我们都得管你叫三哥！”
身后那群杂厮青年顺ิ着巨汉的话勺儿，很是识趣的一齐抱拳嚷叫起来：“三哥、三哥！”
聂云心中恍然，没成想自己和这巨汉之ใ间还有些渊源。他们其中不少人应该都比我现在的年纪要大，大概ฐ这时候的人都习惯这样哥来哥去的叫吧……于是也就熟络的在巨汉厚实如熊罴的背上拍了一巴掌：“好兄弟。”
“叫俺泼黑子就行！”巨汉哈哈的大笑眉飞色舞，看他年纪应该也是不大顶多二十来岁，满脸的虬髯虎须却是生得黑亮浓密根根抖擞，因此比聂云和那些同年的杂厮们都显得老成了许多，颇有点接近张飞的造型。
一群人便围在聂云身边闲扯起来，聂云话语不多，多半的时候都在听他们胡天海天的扯淡。
原来这巨汉名叫朱贲，小名“黑子”。看他谈吐行为ฦ颇有点街头混混乡间无赖的习气，还带着人在死人身上寻货收财，也就难怪被人称作“泼皮黑”或是“泼黑子”了。只不过这两个诨名可不是谁都能叫，闲聊中就有人说起，曾经有不太相熟的人随口唤了他一声‘泼皮黑’，结果被朱贲胖揍了一顿ู瘟在床上三五个月没起来，险些去见了先人祖宗。
“三哥，你也甭当什么劳什子鸟兵了。眼下这到处都是金狗齐狗乱吠咬人，当官当将的没一颗好鸟。饿死的好汉也没来由要去伺候这群腌臜畜牲。”朱贲口无遮拦大喇喇的嚷道，“等你下得床了，俺就带着你一起去寻些赚钱活人的勾当，谁的鸟气也不用受，少不得还吃香喝辣将俺干娘也侍奉得安稳。你说中不中？”
“兵是肯定不会再当了。”聂云说得很坚决。既然现在这里已๐经是沦陷地由伪齐来统治了，再回去那就是伪军卖国贼。转念一想又问道：“只是不知道你说的勾当，是怎么เ回事？”
聂云后半句话没说出来，朱贲倒也心领神会于是嘿嘿的干笑：“那定然不是在死人身上摸金，那ว样的勾当只是碰着了干上一回，当不得主行。三哥你莫不是忘了，咱们村的人这么些年来谁不干这些勾当？只是近些日子来兵荒马乱的，干的人少了。只有咱们这些胆大的青壮凑成了帮儿，才敢接着干。”
聂云有点愕然，这时也顾不得露馅了直接问道：“是什么勾当？”
朱贲和身后的杂厮们错谔的对视了一眼，也亏得他是个直性子并没有生疑，直咄咄的说道：“外人不都管咱们轩辕村叫私货村或是行马村吗？这你都给忘哪？”
“哦、哦！”聂云连连摆手自嘲的笑，“我这一伤一病，脑子里有点混沌一时还真没想起来。对，私货。”
朱贲转而就大笑起来：“你们一家子人经常都在军厢里，可能是不太清楚这些勾当。往些年，咱们大宋跟西夏蛮子国时打时和，兰州这里也开过几时榷场和市，咱们村子里有些人就在‘和市’和‘榷场’那些地方做了‘牙人’。后来但逢打起仗来，官办的榷场和市就要封起来。村里的牙人却能寻得买卖销路，为了讨个ฐ生计弄些活钱于是带着家人做起了私货行马的勾当。这可是个能ม赚钱的活计，远比那种田做工ื要强。日子一长，村子里的人也就都跟着干了。”
聂云点点头，心中了然明悟——这不就是走私么！照ั他这么一说，岂不是满村皆是“走私犯”？
朱贲所说的“牙人”，就是“官牙人”的俚语简称，是在宋朝官办的边境榷场里负责联系买卖双方แ的中介。宋时的边境榷场是管得很严å的，除了有严格的征税和管理办法，买卖双方也不能直接见面，而必须由á官府指派雇聘的官牙人从中ณ斡旋验货、讨价还价，然后再敲定买卖。而且，像中原的铜铁、硫黄、焰硝和军械，以及胡邦的马匹耕牛骆驼都是各国严令禁止进出**โ易的。原因自然可想而知。只不过走私货的行马，可就不见得会遵守这些朝廷的规矩了。
思忖片刻理清这些头绪后，聂云也就对朱贲等人那天在战场上干的事儿有些领ๆ悟了，不由á得笑道：“这么说，那ว天你们在救我的时候，可是赚了不小的一笔？”
“嘿嘿！”朱贲轮着眉头笑得很贼，“三哥你可别骂我伸手找死人要钱。现在这混沌世道，谁手里多拽点儿东西谁就多几分活下来的把握。不过咱们这些干私货的行马也有咱们的规矩，但凡军器是绝对不卖给那些蛮子的。那不然以后他们可得轮着这些家伙来砍咱们的头了。”
聂云也没急着追问那些刀枪头盔去了哪里，而是疑ທ惑道：“那你们卖什么？”
“最多的是绢和茶，现下最好赚钱的货品也就是它们了。另外药材漆器也兼顾着卖些。反正他们缺什么咱们卖什么。”朱贲仿佛对聂云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很爽快的接着说道，“至于蛮子卖给咱们的，不用我说全天人都知道——西夏蛮子国的青白盐，天下皆知。另外就是羊匹牲畜ไ和一些兽毛羚角。”
聂云点头认可。饶是他这位来自21世纪的穿越者，也知道这西夏国（也就是现代的青海省一带）以盛产石盐著称。记得有一次去青海出差，得知青海省有“盐的世界ศ”之称，也亲眼见识过世界ศ著名的“察尔汗石盐矿”。当时听闻，那里的石盐储量占全国的九成以上比例。而且在中国历史上，青海一带也是历朝历代最重要的产盐地之一。
想到เ此处聂云便道：“现在正是乱世，兵火不休商路不通，物价定然飞涨。青白盐一定奇缺。相反，由á于战乱西夏国的青白盐货源却会因为滞销堆积而变得廉价。此涨彼消เ差价就大了，的确是赚钱的大好时机。”
“兀这三哥聪明、上道儿！”朱贲兴奋的一拍大腿哈哈的大笑，“俺看你是条汉子，上阵淌过血、砍过贼鸟头的好汉子，因此便想拉你入伙一起干。以后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生死血兄弟，有钱一起使有酒一起喝，刀剁子砍下来挺着脖子一起扛——你可是愿不愿意？”
聂云不禁腹中苦笑一声。前世自己可是专门辑毒查私、反黑反恐的特警军官，这辈子到เ了宋朝一来就先干起了走私的活儿。前世是兵，今生做贼，而且“专业”还那ว么对口——真是有够讽刺！
可是他答得很干脆：“行！”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要在敌国的沦陷区和伪政权的统治下求生存。正愁一时难寻生计，搞搞走私反其道而行之也没什么不妥。就算是“国难财”，也是赚的金国、伪齐和西夏的钱，心安理得。
“好三哥，忒爽快！”朱贲仰起头来须皆张的哈哈大笑，“有你入伙，咱们更好办事了！”
聂云脑子里一激灵：这朱贲看似孟浪实则不笨啊！在他看来我好歹是在军队里混过的人，就算没什么特别ี的路子和关系网，好歹也对一些边防哨所的格局部署了如指掌。走私货的行马，不就要过边境么？
看那黑子直言快语的颇为ฦ爽快，敢情同村相亲且有旧ງ恩倒是不假，少不得也有几分利用我的心思在里面。也罢，天下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没点价值，谁平白无故的收留你呢？
不管怎么เ样，先在这乱世生存下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