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好。”
干嘛要拿我开刀?
“你们做了什么?”安怡不无妒忌。
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任何好处,或情意。我无家可归——准确地说是无房子可住的时候,你把自己้的办公室——你的小小的办公室腾出一角,给我买了床和铺盖,叫我住。我还没有为你做一点事,你就先借给我三百元,叫我安顿伙食,你把那么เ一大间门面房,那么多货物交给我看管,其信任度何其极点。你说你信任我是因为我有那个ฐ作协会员证——我是诗人——诗人都恃财傲物——不为五斗米折腰。你何其善良何其傻。现在这个世间,诗人还那ว么慈悲为怀吗?你说你去劳务市场不是找人的,只是路过。你没有打算要用人,实际也确实如此,我没有为你创造过财富,我羞于领你的八百元。你看到我两眼无神,悲悲戚戚,孤苦无助铤而呼救,你动了恻隐之心,认定我不是坏人。你啊,坏人脸上没贴标签,坏人比好人更会扮可怜。你知道不知道。你给我长工ื资了,我清楚为何。由于给我长工资,害得你抬高了安怡的底价,你何苦。论功行赏,安怡应当比我多挣,可那也太多了,在这个城市,个人的小摊子,哪有给那么高工资的?你仗义疏财?不,你是因情舍财啊。你呀你呀。
安怡说:“你们久ื别重逢,我退出。”
我和安怡提着大包小包出了商店。我说:
安怡说:“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เ离开家?”
“儿子长大了,不要叫他经商。”我说。
“徐总这几天手头紧。”谢敏说:“他刚送女儿去了贵族学校,花了二十万呢。”
安怡撇撇嘴角:“臭美,配吗?”
“喂,你疯了?”
安怡把我的荣誉证书要去了,说她要替我保管,这个鬼灵精。对了,这些天我的一日三餐,都是安怡给做的,她的手艺还不错,你不会怪罪吧。她只是个小孩子。
“小蒺藜。”我毫不胆怯:”惹你的人是我,要杀要剐冲我来,请你们放安怡走!”
“刚才你挑选时,我们反复看过,好好的衣服,怎么เ会破呢?”
你问:“她有了新的归宿吗?”
我说:“我生气了吗?”
我说:“还有我儿子。”
你问:“将来,你一定要回去?”
我点点头。
你失神地说:“你一定会回去的。衣锦还乡。”
我望着你。
你凄宛地笑笑:“衣锦还乡。”
你给我买了只笛子。当颐๖和园的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我说:“咱们回去吧。”小船在水上漂。你划着小船说:“我不想回去。”
我给你吹笛子——《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你坐在我身旁้,任小船自由á漂荡。
我告诉你,我在读小学三年级时,加入了学校的宣传队,和一位女同学朗诵诗歌,领ๆ唱大合唱。我加入了学校的音乐่队,是全校最棒的小笛手,得过好几次奖。我妻子特别ี爱听我吹笛子,我吹笛子的时候,我妻子就静静偎在我身旁。我离家出走的时候,我吹笛子给我妻子和儿子听。那天我吹了好几个曲子,我们在泪水中分别。
你唏嘘。你说:“你是应该回去。”
我问:“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你说:“我想跟你回去。”
我捧着笛子,笛子很重。颐和园的湖光山色,很重。暮色融融。
安怡又来过一次电话,你叫我把手机关了。这对安怡很不好,但我听你的。一连几天,再没听到เ安怡的声音。安怡很可怜。我和你去定陵玩的时候,我看上了一只玉镯子,我想买下给安怡——应该给她买点礼物。你说:“我来买,我帮你给她。”
世界说大真大说小真小。世界大的时候,做了一辈子街坊近邻由生到死打不了一次照面。世界小的时候,相隔十万八千里连影子都摸不着一个ฐ,却能不期而遇白头偕老。
青翠绵延雄伟壮观的八达岭长城游人如织,我和你夹杂其间随人潮涌动,我们边走边吃着冰淇淋,牵着手向上攀登——你牵我。一个ฐ女子跳到我面前,惊喜地叫了一声:
“华。”
我心境洞开,挣脱你的手,就和她拥在一处。我说:“婧、婧、婧。”
婧拥着我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拥着婧说:“我来北京办事。你呢?”
婧说:“我旅游。都两年了,你跑哪儿去了。”
我说:“我去了很远的地方。”
婧说:“我想死你了。你怎么เ不给我打电话。”
我说:“我想忘掉所有的一切。”
婧问:“连我也要忘掉吗?”
我说:“我已经不是往日的我了。”
婧牵着我的手拉开距离照了照,说“你挺精神的嘛ใ,风度不减当年。”
我说:“不堪回。”我说出这句话时,心头猛地一惊,松开婧回头直看你。
你阴云密布,拿冰湛淋的手瑟瑟抖。我这才现我的冰淇淋早扔地上去了。
你沉着脸问:“说完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