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园子里带来的糕点,外面吃不到เ,快尝尝!”说着拿起一块松仁栗子酥放在他面前的小碟子里。
用完早餐,我亲手接过玲玲递来的斗蓬,为李豫整好衣冠,送他出去,倚门相望,面带笑意。
她直视着我,并未有丝毫的恍惚:“娘娘,还在怪琴儿吗?”
“哦?”难道还有转机。
是吗?是我枉作小人错怪了你?对与错,事与非,我已无力分析,他的话中我只听到เ一句:“葛勒死了。”我轻轻捶着自己的头,无边的痛苦让我无法应对,“葛勒死了?”我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只觉得一把钝ๅ刀反复在我心口磨砺,他死了?他说过要让我以后的日子尽展笑颜,他说过会永远守护着我,而今天,再次得到证实,他死了。
“葛勒,葛勒真的?”我紧紧咬着嘴唇,终是不能ม把那个死字说出口。
我柳眉微扬,伸手拂起面纱:“这样的一张脸,你还要吗?”
受风?你只顾及我身上的痛,却何曾考虑过我的心境。
“其实你不必以身涉险的。”哥叔翰没头没脑扔下这句话以后,就与我形同陌路,再也不开口了。
“谁不想活了,烧了军粮,他不也得饿死。”
“娘娘,前边就是唐军大营。”顺着哥叔翰所指的方向,我看到在旷野中ณ搭起的一个个帐子,犹如雨后丛林中的蘑菇,星星点点。帐子越来越近,我也清晰地看到营旗飘飘,硕大的一个李字,会是李豫吗?我心中狂喜,双腿一紧,马儿更狠地向前跃去。
众人目光齐刷刷向我射来,我这才知道安庆绪今日让我出席的真正意图,这人真是心胸ถ狭隘,分明是对我当初的话耿耿于怀,我微微一笑,坦然说道:“在座诸位都是久征沙场的老将,知道战场上风云变幻,胜负往往一瞬而变,今日唐军的失势并不代表什么。”
“不管是洛阳、邺郡还是安阳,你们注定会败,所谓的大燕国不过如昙花一现,不复存在罢了!”我缓缓说道。
“放心,本王还做不出白昼宣淫的荒唐事来,今儿找你过来是让你帮着筹备父皇千秋节之事。”安庆绪拉着我坐到座上:“教坊排了一些节目,你来看看是否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我们被圈禁在上阳宫西南的一个偏殿中,轮流沐浴更衣,经过梳洗之后,很多人恢复了本来的清丽容颜。
没有意料之中的惊愕惶恐,也没有想象中的哭声阵阵,有的只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微弱的似乎ๆ若有若无。高力士心中一阵紧,只听得淡淡一句:“这么快,他们终究是等不到蜀地了。”
驿栅城在马嵬坡西,东侧有佛堂和馆舍附于驿亭,从长安仓皇出逃的大唐天子玄宗李隆基正歇息于驿亭之中。
只见那小眼的黑脸军士有些失望,那领头的军士目光如炬:“算你造化,带上你的琴,随我们去洛阳,走运的话能为大燕皇帝献艺。”
我从里间拿起一个妆匣递给他。
淡然?我在心里苦笑,不想淡然又能怎样?只是脸上还得装作常态。
“是呀,建宁王什么事情都会告诉荻妹,即使她不懂,也会细细讲给她听,可是你从来都不跟我说这些,就是我问了,你也是闪烁其辞,顾ุ左右而言它。”我有些气闷,照ั实说来。
“现在,你明白了?”我看着藤原,相信他应该能够了解。
“还有呢?”我心中一喜,孺子可教。
“哦?”玄宗今日虽然仍是一身黄袍,然而头戴软脚幞头,看上去少了几分威แ仪,显得格外和颜悦色、平易近人,让我也少了几分拘束。
正在神游时忽然听到有人轻唤:“沈丽ษ仪!”
李豫走进房中,悄悄地来到我身后,用双手将我紧ู紧环住,耳鬓厮磨,温存犹如当年:“雪儿,你永远都是我的……”
“今天怎么เ又过来了?”
李豫伸出手拉着我,缓缓而行:“适儿已๐经大了,下个ฐ月王妃进门,也要分府而居了!”
“王妃?”是了,我记得李豫向我提起过,肃宗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听从张皇后的意见,而是从了玄宗的意思,定了秘书监王遇的长女王氏。“那王氏品貌如何?适儿可中意?”我心中一阵忐忑,那样优秀的适儿,如果不能遇到一位才华出众、品行群的女子,我定会遗憾终生。
李豫停下步子,一双眼睛定定地注视着我,有些出神儿。
“怎么?”我立时紧ู张起来,虽然理智告诉我应该相信玄宗看女人的眼光,而且对于适儿,他也自小疼爱,所以他选中的人应该放心才是,但是李豫为何是这样的表情,“怎么?不好?”
“品貌还在其次,你可知她的闺名?”李豫面露忧色,神情有些恍惚。
“什么还是其次,品貌不是最最重要的吗?”我有些急了,“我怎会知道她的名字?”
“她的闺名是……”李豫微微一顿,然后眉头紧ู皱道:“慕雪。”
“慕雪?”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挺好听的名字,怎么เ了?”
李豫并不答话,仍是愣愣地望着我。
“慕雪。”我心中思忖,忽然有些明白了,只觉得凄苦无边,立时热泪满眶,“这个孩子!”
“慕雪天涯,又见寒冬了,孤雁梦回有谁晓?”李豫轻声低诵,“这孩子只认你是他的娘,你是他唯一的亲人,日日夜夜都在念着你,也难为他了,当他知道那王氏女儿的名字后,都免了相见,直接就允了,他说定会好好相待。你也明白这孩子心中的苦,不如我们一同回去吧?”
“一同回去?”我痴痴地笑了,“你疯了吗?一个曾经流落在叛军手中的妃子,一个曾经在回纥王庭享尽专宠,最后让他们陷入内乱,在名义上已经死去的妖女,这样的我,如何能ม回到你的东宫?如何去做适儿的母亲,你让我们情何以堪?”字字血泪,一切不是我所愿,但却是因我之故,“还记得当初适儿降生后三朝洗儿之礼上,太上皇的那句话吗?”
李豫一怔,有些迟疑。
“一时殿上四天子。”我笑了,然而眼中ณ更是凄凉与无奈,“你和适儿都是明日的天子,你不能有我这样的皇妃,适儿更不能有我这样的母亲!”
李豫面上闪过挣扎,长久以来备受情感折磨让他更加清瘦落寂,他猛地将我搂在怀里,不一语。
“长相思,在天涯,千山慕雪,只影为谁去。”我在心中泣血低吟。
“李豫。”我心中一念而动,“我要见太上皇,你帮我安排。”
“嗯。”李豫轻哼一声。
我心中好奇怪:“你不问我为什么,你不怕我闯祸连累你?你不怕……”
李豫放开抱着我的手,与我近距离对视着“如果我怕,我还值得你如此费心为ฦ我经营吗?战乱ກ起始,我无力保全你,任你自生自灭,可是你呢,为我保全众人,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当皇族返京,多少王府候门中只有我一门保全,多少人羡慕,多少人嫉妒,有人刚待诬陷我事先知晓,通敌毁政,可是只要提到你,他们就立即封口,我这才知道你的苦心,一切都是为了我,事到如今,虽然你一再强调前缘已了,若真是如此,我想你即便是死也不会回来,你能回来,能为ฦ我步步为营,我怎么เ还会疑心于你,不会,再也不会了。”
李豫,我心中暗叹,是的,你说的都对,只是太晚了。
如今你就在我一步之内,心跳之ใ声都可以相闻,只是咫尺天涯,我们再也没有属于我们二人的未来。
时隔多年,再一次主动拉起他的手,他的手依如当年的温润,我们并肩立于山坡之上,俯瞰山下的景致,无限心事,愁肠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