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爹颇没有什么好脸色,他审视着眼前这个因为太过高大而让自家正屋顿时变得局促狭窄起来的年轻人,开始问话了。
她也相信无末心里是有自己的。
幸好,幸好这是族长应允的,要不然,半夏真有点招架不住。
自己的手腕被他的大手紧紧握着,竟然显得有几分纤细和白皙。她试图抽回,可是抽不动,他的手就是铁钳子,箍住了根本不放开。
半夏的姐姐迎春,和山外面来的一个少爷私定终身,跟着人家跑了。
半夏紧握着怀里的牙牙草,努力回忆上一世死去的情景。
无末扔掉人参后,一言不发,继续躺在草堆中埋头作大睡状。
就在此时,一声急促的狼嚎划ฐ破长空,让这在场的一人一狼都为ฦ之一窒。
半夏来到爹爹房间,看着爹爹苍白的面容,心里一痛,想起自己惹下的祸事,更是五腹六脏如刀绞,喃喃地道:“爹爹,我求来人参,却没能救你……反而让你白白痛苦吗?”
无末凝眉,想了想后慢慢地说:“我有人参。”
忍冬见这个,提议道:“我去木羊家要一些吧?”木羊是忍冬的未婚夫婿,打小儿一起长大的。
半夏笑着说好,说话间看到树上那如鸟巢的树屋,又想起前些日在山上和无末一起住过的那山洞,不禁笑着问道:“人家说狡兔三窟,你到底有多少住处啊?”
无末闻此,想了想道:“我每日都要上山,有时候遇到天气不好就住在上面。上古山太大,碰到哪个洞就住在哪里罢了,仔细算来,山上我放了家当的山洞总有七八个的样子吧。”
半夏想起那天,回味地道:“你烤的山鸡很好吃。”
无末听她这么เ说,眉目间有丝笑意:“如果你喜欢,我以后便天天做给你吃。”
半夏点头,又加要求:“你那猴儿果我也很喜欢。”
无末自然答应,又补充说:“那些果子猴儿还会用来酿酒的,我叫它猴儿酒,回头也给你尝。”
半夏一听噗嗤笑出来:“敢情你跟着猴儿学会不少本领ๆ呢!”
无末唇边也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我从狼群那里也学来许多本领呢。”
半夏点头,又看了看地上那庞大的黑熊,心想他一个人就能打死黑熊,这本身就不是任何一个望族人所能做到的。半夏又回忆他当时打晕那只追着自己้的狼的情形,这也就是狼喂大的孩子才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吧。
一时间半夏又想起在禁地时遇到的那头黑狼,犹豫了下,还是小心地开口问道:“那次咱们碰到的那头黑狼,你认识?”
无末倒没想到他问起这个,闻言一愣,过了好半响才说道:“你知道的,我幼年时是在狼窝里长大的。那只母狼失去了自己的狼崽,便把我当成了它的孩子来哺乳。当时和我一起被它养大的,其实还有一头狼崽,那只狼崽生下来后就被狼母抛弃了。”无末想起这个皱了皱眉,声音低落:“其实母狼很少会抛弃自己้的孩子的,也不知为什么,小黑的母亲扔下它不管。”
半夏听了颇有几分感慨:“这么说,它竟然是和你吃一样的奶长大的呢。”算是……兄弟?
无末低下头,冷硬的脸上舔了几分感伤:“是。”
半夏叹息:“那一天它见到你,怎么装作不认识你的样子”
无末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苦笑一声:“小时候,我叫它小黑。它和我很好的,我们一起去打猎,它打来山鸡野兔总要分我一半,它生吃我烤着吃。可是后来有一天它忽然不见了,我找过,但找不到。再后来,我也被狼母赶出狼窝,更多的和人类打起了交道。”
半夏听着,不由á得追问:“那后来呢,后来你见过你的狼母吗?见过它吗?”
无末仰望着天上的星空,叹了口气:“我回去找过狼母,狼母已经去世了。也找过它,可是找不到เ的,它好像就那么消失了。没想到เ前几日竟然碰到了它,它长大了很多……”
无末幽深的眸子里带了几分迷茫:“可是它看着我的样子,像看陌生人一样……它也许已๐经不认识我了……”
半夏望着无末的样子,忽然觉得他就像迷路的小孩子般让人心疼,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
无末的手很大,几乎是半夏的两倍,触感也很粗糙,指腹是厚厚的茧子,那是一双每日在山里打猎砍柴谋求生存的猎人的手。
半夏紧紧握住他的这双大手,柔声安慰说:“你不要难过,它认识你的,你看我们两个触犯了它们的领地,可是它把我们放回来了不是吗?它是对你网开一面了的。”
无末被半夏握住的手有丝僵硬:“也许你说得对。不过就算它不认我了,这也不能怪它。我身上已经沾染了人类的气息,它不认我也是应该的。”
可是因为你是狼窝里长大的孩子,即使你身上沾染了人类的气息,人类却也把你当做异类……半夏在心中默默地这样说。
他在过去的这些年,既不容于狼族,又不容于望族人,唯一肯和他打交道的,也就是外面那些觊觎上古山宝物的外族人了吧。
半夏只觉胸臆间有股难言的情愫在弥漫,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好寂寥。
他,他的黑发长袍,他的小屋瓜架,在在都是孤独的存在,仿佛被世人遗忘了一般,自生自灭于上古山下。
恍惚中,半夏眼前开始模糊。
无末小心地反握住半夏的手,望着半夏的眼睛有一丝不确定:“你……你为什么流泪了?”
半夏摇了摇头,轻轻将脑袋伏在他胸膛上。
无末的身体顿时僵直,不过他的大手在颤抖地犹豫了下后,还是将怀中的半夏搂住。
月朗星稀,积雪无声,埋在无末怀里的半夏听到无末这么เ说:“你,你不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