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克眼看着乔海明的脸色变得灰白起来。他努力在椅子上端正地坐着,以显示自己的清白,并不转头去看绕着他踱步的彭大勇。但是每当彭大勇的脚๐步接近他身边时,他脖ๆ子上的青筋都会随之紧绷起来。
现场的法医不巧又是那个普克不喜欢的年轻人,他只对普克点了点头,一句多余的寒喧也没有,就开始埋头干活。痕迹科的同志负责采集痕迹。普克彭大勇则ท忙着在现场搜集有关线索。但普克对那个年轻法医不太放心,不时扫一眼,总觉得他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又不好多说什么。
司机看到陈虹那样子,把剩下的脏话又咽了回去,嘟็嚷了一句,车开走了。陈虹的身子贴着公交车的边,就站在马路当中ณ,任凭身边车来车往,一动不动。
“我看陈虹可能也不是全知道。”彭大勇回忆着说“要不然咱们第一次找她的时候,她就没必要装ณ模作样地说陆天诚肯定是自杀了。”
“有一个妻子。年纪比他小一轮,还有个儿子,刚ธ进大学念书,”
彭大勇上前看了看衣服,嘴角挂上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普克看着他们走开,心里正感慨,彭大勇过来了。
彭大勇没好气地说:“那ว还得看你说的到底是不是老实话。”
陆天晴点头答应,她虽然饿得狠了,但当着普克的面,也只好不紧不慢地吃着。普克为了避免陆天晴难堪,目光投向别ี处。他再一次被桌上那ว张照ั片吸引。照片里,陆天晴身着蓝白两色运动装,额头裹着深色宽发带,右手挥拍,高高跳起,正将一个球杀向对方场地。束在脑后的马尾吧飞扬起来,整个ฐ人显得动感十足,非常精神。
张蕊皱了皱眉,说:“有时候高兴有时候不高兴。平时怎么样,这几天还是怎么เ样。怎么了?”
“那还能是什么?”母亲嚷嚷“为什么不让我对警察说实话?”
面对这样的态度,普克自然不能再多说什么,只在过后告诉了彭大勇。
天色已经不早了,空中原来沉厚的云层在晨曦中逐渐变得轻薄,东方的光线透过云隙落下来,给不远处的水面染上一层潋滟的光泽。赵新华身处引桥的位置,桥下是一大片水泥地面。他小心地走到破损的桥栏边,扶着冰冷的水泥桥栏,从缺口处往下看,嘴里啧啧感叹:“这么高…”
但是,等等!普克一转念又想,所谓陈虹“亲口”所说她已经知道陆天诚自杀,这话并非普克他们“亲耳”听见,而是由乔海明“转述”而来。可如果事情并非如此,这句话并不是陈虹所说,只是乔海明的狡猾编造呢?假定陆天诚的确是乔海明(或者与陈虹合谋)所杀,但他们编造了陆天诚自杀的伪证欺骗警方แ,那么当陈虹与乔海明因某种原因出现分歧时,乔海明为ฦ隐藏真相,完全有理由á杀人灭口,害死陈虹。
现在的关键是,乔๒海明是左撇子吗?普克闭上眼睛回忆,他清楚地记得,乔๒海明在讯问记录上签字的时候,拿笔的是右手。那么,他会不会是一个也有使用左手的习惯的人呢?普克知道,很多人天生地惯用左手,只是从小由á于家长强迫性的调教,才改用右手。这样的人,很可能吃饭写字用右手,但很多别的事情,尤其是用气力的事情,还是习惯于用左手。乔๒海明会是这样的人吗?
如果乔海明是这样一个本该习惯用左手的人,那么他就没有用右手去拉陆天诚,所以右手小指也不是拉陆天诚的时候划伤的。因此,他很可能不仅没拉陆天诚,甚至可能推了陆天诚一把。如果是这样,陈虹就可能因为看到乔๒海明将陆天诚推下桥去,才以此要挟乔海明,对他狮子大张口。于是,乔海明就有了杀死陈虹的动机…
普克忽然站起身说:“必须先弄清乔海明的用手习惯。走吧,现在就去他单位。”
彭大勇一口饭还没咽下去,看见普克已๐经扔下还没怎么动的餐盘往外走了,苦笑着摇摇头,又抓紧时间往嘴里扒了几口饭菜,紧跟着普克走出食堂。
好在这个问题并不复杂。在乔๒海明的单位,通过对他同事及熟人的询问得知,乔海明不仅吃饭、写字全用右手,甚至电脑打字也只能ม用右手三个ฐ手指。平时做些杂事或者唯一参加的体育运动——打乒乓๑球——乔海ร明也是右手握拍!
看来,乔海ร明的的确确只有使用右手的习惯。
得到这个结果,普克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失望。他隐约觉得脑แ海里有某种莫名的思绪飘忽不定地提醒着他什么,却在他试图去捕捉时,又悄然溜走。
彭大勇像安慰普克似地,说:“老黄不是说了,凶手惯用右手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他身高超过一米八。从这一点看,乔海明还是洗不脱嫌疑。再说了,现场有乔海明的脚印,又有杀死陈虹的充分动机,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嘛!”
这话却从另一方แ面再次触动了普克。
再明显不过!
普克转头看着彭大勇说:“老彭你想,如果乔海ร明有再明显不过的杀人动机,他自己肯定也清楚,顶着这么明显的动机去杀人,他能逃得了吗?警察第一个就会想到他!这个ฐ风险也太大了吧?”
彭大勇挠挠头,说:“这话也对。”可他又说“可咱们不是分析过吗,凶手并不是提前安排好的谋杀,而是一时冲动。就算乔海明知道自己有明显的动机,可当时气急了,也来不及多想就下了杀手…你承不承认,还是解释得通。”
普克也没办法反驳彭大勇,说:“总之咱们不能轻易下结论,也不能就这么把自己้的思路局限在乔海明一个人身上。再开拓些,想想别的可能。”
两人想来想去,理不出新า的头绪,难免都有些烦躁。眼看着天就黑了,他们商定今晚暂停工ื作,明天继续调查,然后分头走了。普克本想回家,走在路上,看见一个年轻的妈妈骑车带着孩子匆匆赶路。孩子坐在后座上,七八岁的样子,当自行车经过普克时,他转脸对着普克做了个孩子的鬼脸。
普克不由á对那孩子笑了笑。忽然间,他发现自己้被什么เ触痛,心中ณ一紧。
凡凡。
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凡凡。他才五岁,可他已๐经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普克立刻๑改变主意,他决定现在就去陆天诚的父母家。
2
“奶奶,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凡凡情绪低落,无精打采,连最爱的玩具枪也失去了兴趣,扔在一边。自从那天下午陈虹把凡凡送到爷爷奶奶家,凡凡就再也没见过妈妈。
“凡凡乖๔,凡凡听话…”
陆天诚的母亲强忍内心痛楚,只能用这句话来安抚凡凡。“妈妈工作很忙,不能来接凡凡,以后凡凡就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好不好?”
陆天诚那病中的父亲,背着孩子,默默地流泪了。
“不好!”凡凡大叫。
奶奶假装ณ生气,板着脸问:“为什么不好?你不喜欢爷爷奶奶?不喜欢姑姑?那我们不是白疼你了!”
乖๔巧的凡凡连忙改口说:“我喜欢爷爷奶奶,也喜欢姑姑。奶奶,我不回去了,就住在奶奶家!”
奶奶把凡凡抱在怀里,亲吻他“乖孩子,真乖!”
凡凡在奶奶怀里,怯生生地说:“可我还是想爸爸,想妈妈…”
奶奶的眼泪也忍不住了。她把脸埋在孩子背后,悄悄擦掉眼泪。
在这个家里,流泪的不止是凡凡的爷爷奶奶,还有房间里的陆天晴。
陆天晴站在桌子前,默默看着桌上相框里哥哥一家三口的合影,眼泪淌了满脸。在那冰冷的镜框里,陆天诚和陈虹一左一右紧ู紧搂着凡凡,三个人面对着镜头微笑。虽然每个人的笑容都有所不同,有些微妙,可毕竟代表着生命!不像现在,已先后和这个世界永别ี,唯独留下了凡凡。
可怜的凡凡!现在他在这世上能ม依靠的,只有爷爷、奶奶和姑姑了!爷爷奶奶都老了,又有病,他们再爱凡凡,又能ม爱凡凡多久呢?
陆天晴那ว么真实地看到,事实上,她已经成为凡凡最后的亲人了。
“要振作!振作起来!”陆天晴用毛巾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命令自己“陆天晴,你必须振作起来!你不仅要对自己负责,更要负责凡凡的未来!”
泪水擦干,又涌出来。再擦干。
陆天晴使劲咬着嘴唇,将眼泪狠狠地咽了回去。然后她拿起挂在门后的羽毛球拍,开门走出自己房间。一出门,她就换了一副轻松的笑脸。
“凡凡,跟姑姑去打羽毛球好不好?”陆天晴笑着说“你不是一直闹着要姑姑带你去打球吗?今天姑姑教你!”
凡凡听到这个ฐ提议,有些动心了,但他的心事还没解开。
“姑姑,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打,”他试探地问“你叫他们回来,好不好?”
陆天晴平静地说:“好是好,可他们住的地方太远了,回不来呀。”
“他们住哪儿?”凡凡着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