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飞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三百多元的本钱，是云行有交在他手上的，翻了船啷格办？这么多钱云行有不找他还么เ？石云飞到哪里去找恁么多钱来还账？他能不着急么。云行有严进林和一个叫大老王的人，一同来找石云飞。一见面云行有就问石云飞道：“我给你的钱呢？陶正有翻起本了吗？”石云飞说：“成都来了个人，说陶正有出麻烦了，那里的人正在抓他。”云行有惊问道：“那啷格办？三百二十块钱，可是我亲手交给你的，你可得负责还给我啊。”石云飞有些反感，那钱是你自己้给我，找陶正有作本钱做生意的，又不是我来找你借的，赚了钱你还不是有一份，现在来说这种话，碍于情面他也不好说什么，人家起心也是为了让你赚点钱日子好过点，又不是安起心整你。
石云情问道：“你不愿意？”石云缘说：“我愿意。可是……”石云情说：“别可是……可是的，我问你喜不喜欢大哥？”石云缘说：“从小我就喜欢大哥，自从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妹后，也曾幻想永远和大哥一起生活，如果我们没有回这里来，还有可能，如今……”
见大哥目不转睛的看自己้。她有些诧异的问大哥：“做啥子？”大哥仍盯着她看，口里说：“没发现我的妹妹还很漂亮也。”石云缘心里一动，笑说：“真的假的呵？”石云飞说：“真的你很漂亮。”石云缘问：“你喜欢我吗？”大哥说：“你是我妹妹，我啷格不喜欢你呢？”她撒娇็道：“那你啷格不给我写信？”石云飞叹了口气说：“你真是个孩子。”
二
他听说盛万丽读书的学校在汉渝路，就痴痴地到汉渝路去找。医药学校是找见了，然而无论在学校门口,或是在那一条街面，石云飞始终没有碰见过盛万丽ษ。
石云飞想探看究竟，又怕那ว几个人真是偷东西的会动手打他。心想把走路的速度放慢，如果发觉对方图谋不轨，自己้赶紧放开脚步跑。石云飞走过去时，那几个人没有动静，还是在自顾自的商量什么。
县区的粮农更缺粮食。近郊的姑娘看了铁饭碗，远郊的姑娘为了粮食，寻来了城郊，想嫁来这里。只想吃碗白米干饭，没有更多的奢望。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石云飞从学习班回来没几天，云行有到堆屋来找他说：“你知道陶正有的家在哪里住吗？”石云飞说：“我和石老奇去过他家，在含谷。”云行有说：“他龟儿不是在做粮票生意吗。你去找他，跟他龟儿跑几趟弄几个钱来花。”石云飞说：“哪来本钱哟。”云行有从身上摸出一叠钱来说：“我给你拿来了三百二十元钱。三百元做本钱，二十元作车费，你跟他去跑一躺。”石云飞说：“你自己去吧。”云行有说：“他不是喊你喊舅舅么。”石云飞说：“是远房的亲戚。”云行有说：“我怕他龟儿哄老子。”石云飞说：“他要是哄我啷格办。”云行有说：“你是他舅舅大嘛，他骗别人也不会骗你晒。”石云飞说：“我看这个事情算了。”云行有说：“我是看你穷得叮当响，这个事情做成了，找的钱我们大家分。我出本钱，三人打伙我占二股如何？”
石龙明说：“鬼才相信，你们生产队不见了那么多的东西，你没有偷？你兄弟石云来没有偷东西也参与赌博，你是什么坏事也没有干过？你哄鬼呀？连生产队偷东西煮来吃，你都不在场？你就那么เ干净？哪个不喜欢钱？你就不喜欢？你的钱是自留地种菜卖的？你的自留地出金子呀？你越不坦白交代说明你的问题越大，看来你还是一条大鱼，我看你还是坦白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不说我们就来耗，我们有的是时间。”
你知道石云飞是什么人吗？他是地主ว子女，是我们的敌人的后代。阶级本性决定了，他永远都只能是我们的敌人。剥削阶级失去了他们的天堂，他们绝对不甘心失败，他们随时都在想变天复辟，都在想走资本主义แ道路，都在想要社会主义แ改变颜色，都在想要我们千千万万的革命者人头落地。你不该敌我不分哦。
时常开会斗争五类份子，时常开会忆苦思甜。每个周末都要开会学习，读文件，读报纸。开始的时候也许还有人听，后来，只是一个人读，大多数的人都在打瞌睡。大会小会都说形势大好，都说生产大丰收，农民的生活实际是糠菜半年粮。
盛月桥的话石云情和石云缘都听见了，直如一盆冰水泼进心扉，寒的身心颤栗。这就是该当给她们遮风挡雨的父亲？有些人年老时，只说儿女不孝顺，自己้不想想，当年他自己是怎么เ对待孩子的。倔强的石云情在心里说：“只要我不死，你总会老，你老了别想我来管你。”
盛成秀说：“你别这么说。她们到底是我的亲妹子，我和你们没有深仇大恨。对他们说的阶级斗ç争，也不感兴趣，我只求吃饱肚子。说老实话，也怪不得父亲和大哥。上面天天讲阶级斗争。讲地富反坏右，讲牛鬼蛇神，讲黑五类。要把这些人打翻在地，还要踏上一只脚……大哥和父亲只不过是相信了阶级斗争。他们也是想积极进步，顺应时代的潮流。
送给妈妈大哥二哥和侄女
大姐盛成秀是一个性情温柔的人，由á于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初ม小读完就辍学了。她在家里一切听从父母亲的，从不多说一句话。后来别ี人给她介绍对象，父母亲说可以，她就点头同意。可到医院去婚检，医生说她是石女，要动手术。男方แ不干了，她就这样留在了家里。她在家里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发言权。是那种只知道埋头拉车，从不抬头看路，任劳任怨干家务活的农家姑娘。
第二天晚上，徐语芸怕云行国又闯进家里来。关门的时候把门插得死死的，又把菜刀别在门闩上，谁知当晚云行国还是把门拨开了。他进屋后没再上床来，只是赤条条地跪在地上。无论徐语芸如何打他骂他，他也不走。连着好多天。无论徐语芸怎么插门，云行国总能把门闩拨开。
云行国从徐语菊去世以后就十分关注徐语芸，俩姊妹的面貌极其相似，不是十分熟识的人，根本无法分辨。徐语菊的脸上时刻微露着醉人的笑纹，走路脚步轻轻，说话细声细气。云行国就凭脚步声就能ม分辩出谁是谁来。
云行国以为她眼睛看花了，也就没有和她争辩。当晚，值班医生对云行国说：“今晚你要特别注意，谨防她睡过去了，就醒不过来了。”徐语菊说：“没得这么老火。”
“儿呀……我的儿呀……我的幺儿哟……你啷格就走了哟……你走了我啷格办啰……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哟……儿呀……我的儿哟……”
虽然时直盛夏，但连着几天的暴雨，河水温度颇低，冰凉的河水寒冷刺骨。王学忠只有一只手能划水，那只残废的手使不上劲。张猪儿死死的抱住吴嗣礼，王学忠急于救人，忘记了自己一只手残疾。现在他根本无法把纠缠在一起的俩人分开。
云行国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见徐语菊病成这样，心疼得泪水直流，埋怨她不好好爱惜身体。他把徐语菊送去医院，又请徐语芸去医院照顾。七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云行国依依不舍地离开医院回工地。
石云飞知道张老幺是云行有的妹夫，云行奇和张老幺办了结婚登记，就因为没有办喜酒，云行奇怀了孩子。云行有提着扁担追打云行奇，说云行奇不守妇道，脏了云家的班子。
石云来叹了一口气，闷闷不乐的吃菜喝酒。汤天全又说：“我可没有把你当外人才和你说这些话，你晓得我妹妹疯瘥瘥的，一天就想充积极，疯婆子一样，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这些话触动了石云来的心事，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是被打入另册的人，没有权利与别人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这一天，新来的管理员不认识石云来，不让他进浴室。石云来说：“这土地是我们生产队的，当初ม说好修浴室大家洗澡的……”同去浴室的人证实石云来是社员，大家就进去了，谁也没有在意。谁知汤天会把那句：“这土地是我们生产队的。”当成了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向贫协主席盛月桥作了汇报。
严进林接过钱，口里念念有词的念叨：“三八二十三……三八二十三……三碗小面。”女服务员接过钱和粮票，口里重复了一遍：“三八二十三，三碗小面。”正撕票时，石云飞说了一句：“三八二十四，怎么二十三了？”女服务员猛醒过来说：“差点被你麻倒了。”她数出七分钱和二两粮说：“三碗还差一分钱，只能买二碗。”
水二哥伸手到他下身，“呼”地一下扯出一把阴毛来。导德厚痛得哎呀一声，又不敢大声喊叫。只说：“留点嘛ใ……留点嘛……”黑娃ใ看见了也伸手进去扯出一把阴毛，见他两人扯得起劲，陈老五也伸手进去扯出一把。导德厚说：“哎呀，别扯了嘛ใ，留几根嘛，留几根嘛……别扯了嘛，留แ几根嘛……”几个人扯完了下身的阴毛又伸手去扯腋下的腋毛，扯得导德厚哇哇乱ກ叫……天快亮了，导德厚才被放回去。
陈实四说：“石岩盘铸造厂里面多得很。”石云飞问他道：“你啷格晓得哟？”陈实四说：“我们姑爷在翻砂厂上班，我到那个ฐ厂里去过。我们也去整点来卖。”汪路云说：“你跟我们一路，用不着你进去，你就在外面等我们，偷的铜卖的钱我们大家分。”石云飞说：“我不去，劝你们也别去，偷东西早晚要倒霉的。”几个人见劝不动他，就找他借小说书。石云飞对书十分爱惜，谁来借书借的什么书都要用一个本子登记上，别人时间久了不还，他就找别人讨要。
“不回去，打死也不回去。”无论怎幺劝说，石云情都是这几句话。当你知道有人在出生时，就准备把你扼杀在襁褓里。这个ฐ人无论以后如何对你亲近，然而在你的心中ณ，永远都有一个难解的结。女人就不是人么，为什幺要遗弃我们，对那ว些狠得下心，下手扼杀那ว些无辜生命的人，石云情很是厌恶。
其实王学忠谁也没有看见，此刻被逼无奈随口道出。张猪儿追问，他不知道如何答对正支支吾吾。蓦地听见盛成厚在喊：“是他！是他！肯定是他！”原来陪杀场的地富反坏右中，新富农扬海ร云全身筛糠般的颤抖起来，听见盛成厚的喊叫，战战兢兢的说了几个字：“我……不……是……故意……的……”就摇摇晃晃地瘫倒在地上。
三
吴嗣石说着生起气来。石云情吓的不敢开腔，石云飞劝妈妈：“大妹只是说说而已，她不会去做的。”吴嗣石盯着大双厉声问道：“你说！是不是敢去！”吓的石云情赶紧摇头。
在孩子的心里，欺负小孩子的是坏人，帮助小孩子的就是好人。后来长大点，知道偷东西做坏事情的是坏人，不做坏事情做好事情的是好人。后来读书，知道了半夜三更装ณ鸡叫的地主周扒皮是坏人。再后来看电影知道了是坏人，共军是好人。也当然知道了国民党是坏人，是好人。杜乡长是员，是最最好的人。谁知道风云突变，杜乡长一下子成坏人了，王学忠和杨海云转眼间也成坏人了。
四
石云来对石云飞也心生隔膜，因为父亲的死，和他有或多或少的关系，这隔膜伴随着他们成长，多少年以后都没有消融。
他对严进林原本就不多的仇视烟消云散，同时心底冒起同仇敌忾的豪气，禁不住伸手拍了拍严进林的肩膀，那意味很复杂，有朋友的理解，有兄弟的情意，还有勇士般的豪情。严å进林很受感动的说：“你比我大两ä岁，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你就是我的大哥。”石云飞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神里流露着生死与共风雨同舟，他渴望有一个ฐ这样的朋友。
副连长江惜河说：“别ี评这么少，人家也要靠工分吃饭，以前在生产队评的就不怎么合理，又是很多年前评的了，现在人家已经长成小伙子了，再说这次评了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又评，我建议还是评八分。”
四
他把这种情意深深地埋在心里，不好意思把这心思告诉别人。小说看多了，就模仿书上的词句写了封信，从邮局寄给了徐语菊。可信不知道怎么落到เ了她姐姐手上。其实是徐语菊没有读多少书，不理解信中的意思，才把条子给徐语芸看的，徐语芸也难解其中ณ之意。这才把条子转到了石云飞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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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å进林也真的是一个不想认真找钱的人。以前在化龙桥，严进林经常打牌赌钱，他打牌出老千，许多小崽儿与他赌博就是送钱给他。荔枝村因为盗割电话线，好几个ฐ人被判了有期徒刑，如今与他打牌赌钱的人少了许多。
当盛成秀知道自己是石女，不能与男人结婚时，不知道有多难过。每当她在前面走，后面总有些人，在指指戳戳的说什么เ。“老姑娘，嫁不脱……”这些话像鬼影子似的缠着她。那时候她，连死的心都有。是医生给她燃起了希望，为了这唯一的希望，她一分两分的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