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过右手，掌心里捏了张贴着照片的证件。孟飞扬扫了一眼，那证件瞬间又以一种堪称潇洒的动作收了回去。孟飞扬忍不住想笑，他推了推呆若木鸡的老柯：“老柯，麻烦你先出去。”
柯正昀倒听懂了孟飞扬的意思。伊藤株式会社是攸川康介私人开办的贸易公司，总部设在日本东京，除了康介本人之ใ外，公司的主要管理者就是他的长子攸川信五郎。攸川信五郎前年曾经来中国出过差，孟飞扬去日本出差时也和他见过面。这次攸川康介在中国猝死，于情于理都应该立即通知他的家人，况且公司后续的安排也需要作为管理者的信五郎来接手。
“噢，是嘛？”老柯笑笑：“也对，也对，还是飞扬你的脑แ筋好啊。反正无论如何，攸川桑这回可以松口气，我们也可以好好过个年了。昨天我看他的样子，好像生了重病似的，这批货金额那ว么大，他先垫资肯定也使出吃奶的劲了，难怪那么เ紧张……”
戴希出国前的那ว几个月，孟飞扬每天下班后都会过来，他俩相拥在小小的阳台上，常常从夕阳晚照ั一直呆到繁星坠落，夏夜的风吹不干身上的浮ด汗，皮肤湿湿地粘在一起，好像每个细胞都舍不得分开。在那些个难忘的日子里，他们看着白苍苍的老人手牵手在下踯躅而过，年轻夫妇带着幼童嬉戏，狗儿撒欢地跑来跑去，晚归的鸽子在头顶盘旋，鸽哨声远远响起又落下……过去的三年中，这些时光凝固在孟飞扬的头脑里，直到เ昨夜今晨才被戴希真实的妩媚所取代，从而对他失去意义，一去不复返了。
正对店门的街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趴了只毛茸茸的白色大兽。从它的形状和高高竖立在前端的标牌能够看出，这本是辆黑色的奔驰车，因为从上到下覆了一层雪，就变形了。
哦，双妹……戴希把目光转向对面墙上的月份牌，原来是这样！
“可你……再等一会儿走，雪下得好大。”
这是一张濒死之人才有的脸。通红的双眼嵌在惨白的面庞上，汗珠从光秃的额头不停淌下，原来肥厚的面颊全部松垮下来，好像整张面皮虚挂在脸上，随时都要脱落似的。孟飞扬大吃一惊，连忙躬身轻唤：“攸川桑，攸川桑！”
她眯起眼睛，微笑着重复：“应该很不错？”语调在末尾不经意地上扬，极富礼ึ仪的反问和香气一起抛过来，孟飞扬连忙抬手揉了揉鼻子：“我学的是日语，英语很一般，看看文档、写写邮件还行，听这样的演讲嘛……就不太行了。不过我看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所以应该很不错。”
“我……呃，前面站满了。”其实孟飞扬是特意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藏身，他心事重重，本没有凑热闹的兴致。现在抬头一看，眼前果然被梯挡得严å严实实。
早走？可我要等人啊，而且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เ时候！戴希简直恨透了孟飞扬，她故作姿态地昂起头：“我就在这里喝咖啡，晚了有人来接我。”在桌子底下踢了踢穿着高筒皮靴的双腿，戴希加了一句：“他就在后面那ว条街上的‘逸园’开会呢，否则我也不在这儿等！”
“你一定要陪着吗？老板们谈事情啊……”
抬头看一看路牌，戴希拐进右侧的一条小路。眼前顿时暗下来，路中ณ央狭窄的两车道虽然已规划成了单行线，还是被汽车塞得水泄不通，人行道本来差可容一人行走，沿街的商铺又在上面堆放了各种杂物。这种窄路在上海ร市中心的老旧ງ街道中十分常见，戴希却感到เ有些不适应。在美国呆了三年，这次回来不过几天，就现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又变了许多，一切总在想当然的熟悉中ณ透出陌生，就像孟飞扬刚才来的那颗红心一样，亲密中ณ带着些许不自然的距离感。
“是的，总金额不便透露，但确实是笔大生意，而且利润非常丰ถ厚。”
“因为是部委的单子，所以利润特别ี好吗？”
“那倒不是，和政府部门打交道的单子未必利润就好，反倒是官僚作风常常搞得人痛苦不堪。不过这笔低密度聚乙烯粒子的单子比较特殊。其实每年冬季，中国长江以北的农村都需要大量的塑料暖棚保护农作物过冬，相比之下，北方แ的冬季干冷，而长江中下游的冬季阴湿，农作物的品种也比较精细，因此这个区域暖棚上的塑料薄膜质量要求非常高。符合要求的国产塑料粒子产量有限，碰到像今年冬天这种特殊情况，就需要从国外进口。进口产品的价格比国产的要高出一大截，利润空间相应的也就比较大。”
童晓一个劲地点头，紧ู接着又连连摇头：“既然是这么เ好的生意，那所谓的麻烦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