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柯,昨天是我再三劝说攸川桑,他才给上海海关的左处长打了电å话,请他们帮忙快点清关的――和联合化工没关系。”
戴希的父母是大学教授,在新校区旁้买了四室两厅的敞亮新居后,就把这套位于三的两居室旧屋给了戴希独住。她和孟飞扬都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小区里没有精心设计的绿化景观,但几十年的树木形成了真正的绿荫,春天有小鸟做窝、夏季有蝉虫鸣唱;道里没有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墙面,却一日三次不变地飘散出饭菜的味道,充盈着真实生活的油烟气。
他推开磨砂玻璃门,风卷着雪花飞扑到戴希的脸上,她伸出左手,几片雪花落在掌心,真的好大,却又那么轻盈,瞬间就化成数点清波,微凉而已。身后,男人在用低沉而命令的口吻说话:“文忻、文悦,你们把店关了,早点休息,再见。”
“所以才让她在这里等!阿姐,你就别操这份多余的心了,我全都安排好了,保证让他满意!”深赭色的旗袍如鬼魅悄现,一刹那戴希有点儿头晕目眩,在她面前并排着两张相同的脸孔,以及全无二致的身材,却散着迥然相异的气息:一个温顺、一个乖๔戾。
“塑料产品部的事情由Richard全权负责,假如你好奇,可以直接去问他。”
孟飞扬朝屋内看去,攸川ษ康介肥胖的背影埋陷在皮沙里,一动不动。他随口答应着:“马上就去,您先请。”随即迈步进了办公室。攸川ษ面朝办公桌而坐,背冲着门口,孟飞扬在他身后叫了两声,没有应答,只好转到เ他的前方。
“哦,应该很不错。”
孟飞扬一惊,意识到身旁้有人在向自己问话。他扭过头去,一张妆容精致的面孔落入视线,无边框的眼镜上反光灼灼,薄薄红唇从两头翘起,弧度恰到好处。
“唔?我这里十一点关门。”老板娘的脸上扳出乖张的神色,愈加显得老气横秋:“不过小姐,今天晚上降温,外面已๐经飘雪花了。你看看人家都在买单,咖啡嘛我劝你就不要喝了,早点走,省得晚了打不到车。”
“小希……”孟飞扬显然听出了她的不悦,语气中带着歉意:“对不起,本来以为ฦ送了东西就可以走的。可是攸川康介先生今天很不对劲,看来我还得陪着他。说是今晚必须要和联合化工的张乃驰总监谈一谈,另外他们的大中ณ华区老总李威แ连今天也在,机会难得,也许能说服他们帮帮忙,这对我们公司太重要了。”
才向前走了几十米,戴希的面孔就冻得麻了。她犹犹豫豫地从口袋里抽出双手,拍拍自己้冰块似的双颊。在加利福尼亚渡过三个温暖干燥的冬季,故乡的阴冷让戴希猝不及防。
这次才振两回铃,对方就接起来了:“莫西莫西?”
“呃,是攸川桑吗?我是上海公司的孟飞扬。”孟飞扬急急地说,声音居然有些抖。
“孟――飞――扬?……”好一阵沉默:“噢,是孟桑,有什么事吗?”语气出人意料的冷淡,孟飞扬甚至从中听出了愠怒和粗鲁,可他记忆中的信五郎是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啊。
孟飞扬定定神,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攸川桑,对不起,有件不幸的事情要告诉你。攸川康介先生昨天晚上在上海猝然过世了。”
“什么?他死了?!”对方猛地提高声音,似乎很受震动。孟飞扬正打算应付一连串又急又痛的追问,却从话筒那端流淌过来长时间的沉默,重如铅液,孟飞扬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压迫下跳动:“砰!砰!砰!”
“他是怎么เ死的?”当话音终于再度响起时,孟飞扬一惊,反而踌躇了:“呃,这个ฐ……我感觉是自杀,不过不好说,要等警方的正式结论……”
“什么?这不是警方的结论只是你的看法?你感觉是自杀?难道你认为ฦ怎样就可以随便胡说吗?!这样的言论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我……”孟飞扬把话筒拿开些,那头滔滔不绝的日语好像开闸放水似的,孟飞扬头皮麻,一时无法构造出完整的日语句子来。不过显然对方也无意听他解释,只是高声叫嚷自己要说的话:“你告诉警方,让他们正式和我沟通,你说的话我难以置信!家父死了,为什么会突然死亡?!太令人意外了!我警告你,休想拿家父的死做什么文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从现在开始我只和中国官方接触!”
“啪哒!”电å话挂断,孟飞扬冲着话筒直愣。
“怎么啦?”老柯在一旁悄声问。
孟飞扬无言以对,只能把话筒搁回底座。宽大的办公桌上,一个ฐ深棕色的木质相框里嵌着攸川父子的合影,二人均是全身黑色西装ณ,衣冠楚楚地做着老板状,笑容惊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