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号是谁”
接下来的三天,警方调动更多救援力量、去更远的下游打捞,仍然一无所获。闵慧被叫到เ派出所讯问,做了登记和笔录。一开始,警方还不肯排除刑事立案的嫌疑ທ,毕竟她是最后一个见到李春苗的人,两人之ใ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可以是舍己้救人,也可能是谋财害命。
所谓的“厕所”脏到没处下脚๐,闵慧决定不凑热闹。新า鲜ຒ的空气从洞开的车门外涌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雨水的潮气与山间的寒气,闵慧冷不丁地打了个ฐ喷嚏,正打算闭目养神,同座的女孩忽然站起来,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嗨,我想上个厕所,能帮我看下包吗”一面说一面指着脚下的一只花格帆布行李袋。
小美今天跟我说,她要回家了。因为老师说,她的妈妈找到了,明天全家人会从老远老远的地方坐火车过来接她,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还有爷爷、奶奶。老师们给她买了新衣服、新书包。小美特别开心,回家路上蹦蹦跳跳说个不停。晚上,我悄悄地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妈妈。我问辛旗想不想妈妈,他说不想,妈妈已๐经不要他了,但他长大了会帮我找妈妈。我说长大了自己找,他说那个时候我肯定特别忙,奥运会的游泳金牌还等着我去拿哪。找妈妈这种麻烦的事,还是交给他吧。”
“五月十八日,雾。
辛旗今天被老师罚站了。因为孙浩é和六班的方小奎在操场里推他,他的眼镜掉在地上打破了。辛旗对着他们波破口大骂,等我发现时已๐经晚了。其实张浩他们早就溜了,他骂的那个人是陈老师,话骂得可难听了,老师气坏了。唉,谁让他眼神不好呢。辛旗说他只看见一个人影。我问他如果这人是我,认不认得出来。他说直到现在我也没看清过你的脸,别担心,我认得出你的声音。
“十月二十七日,雨。
辛旗住院了,老师让我好好做笔记,去医院帮他补习。我有点不敢去,跟老师说辛旗最近脾气很臭,一看见我的笔记就发火,说我上课没听懂,笔记做得乱七八糟,搞得他只好自学,回头还要教我写作业。老师说,这样的话就算了。辛旗在病房里不想学习,我就陪他下跳棋。下了三个小时都是我输,我问辛旗闷不闷。他说不闷,没人愿意陪他玩,只有我了。
说句心里话,觉得很闷的那ว个ฐ人是我。”
“一月十二日,雪。
今天有人故意把剩ທ饭泼在我的书包里,作业本和书都弄脏了。我知道干坏事的人肯定是孙浩。下课后我发现头发里有三块口香糖,怎么扯也扯不下来,最后还是辛旗用剪刀帮我剪下来的。最近孙浩é老是欺负我,辛旗说只有打他一顿才记得住。两ä个人在操场上狠狠地打了一架,鼻子和胳ฑ膊都出血了,被叫到เ校长办公室。是叶老师把辛旗领回来的,一路上整整批评了他四十分钟。晚上我看见辛旗的脸青了一大块,问他痛不痛。他说痛,问我愿不愿意亲亲他,亲一下就不痛了。我说这有什么เ,小美送的我小狗娃ใ娃我天天都亲呢。我亲了他两下。”
“六月九日,晴。
辛旗说,我只有一个特长比他厉害,那ว就是游泳。今天学校组织游泳,我打算教教他。没想到上了泳池,辛旗死活不肯脱掉上衣,一定要穿着那件黑色t恤。同学们都在笑他。我说辛旗,没见过你这样的。男生游泳只用穿一条泳裤就好了。他说不行,宁肯不游也不能脱掉。我又问那洗澡怎么办也穿着吗他说是的,除非有单人浴室。我又问他怎么เ打肥皂他说肥皂就打在衣服上,顺便把衣服也洗了,一举两ä得。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害羞的男ç生。晚上图书室里没人,我又问了他一次,原来他胸口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辛旗说,除了医生护士,他从来不让别人碰,也不想让人看见。如果我真的好奇,可以摸一下。”
苏田à日记
在网上搜索了一圈后,闵慧发现,在东北的一个边境城市的确有一个“永全市儿童福利院”。现在已经消失了。由于行政区划变更、机构改革、旧城改造、加上几次搬迁、它被并到邻๑市的另外一家福利院中海ร元市龙回区第二儿童福利院。从江州ะ坐高铁需要十五个ฐ小时才能到达,中间还要在北京转车。
当天下午她就上了火车。
心情急迫,因为今天就是七月六号,离信里辛旗约定的见面时间只差一天了。
在火车上,闵慧打开日记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日记里记载着一位名叫“苏田”的女孩从七岁到二十二岁之间的生活。看似厚厚一本,内容并不详细。首先是条目长短不一,平均下来每篇字数在两百字左右。其次是更新า毫无规律最密集的记录发生在七岁到เ十二岁之ใ间,但也不是每天都有。一周两ä次是最勤快的状态,懒的时候连续三个ฐ月一字不写。十二岁以后篇幅骤减,最多的一年也不到เ十条,甚至出现过连续几年完全空白的情况。
闵慧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本日记好像专门是为了那个名叫“辛旗”的男孩而写的,几乎每一条都会提到他。辛旗离开后,苏田写作的兴致亦随之丧ç失,越到后面越是语焉不详、散漫无章。
看完全部ຖ日记后,闵慧得出以下推论
一,苏田à就是李春苗。春草小时候曾在永全市儿童福利院生活,苏田是她在福利院里的名字。辛旗与苏田同年,也住在福利院。
二,苏田十二岁那年,辛旗被人收养,离开福利ำ院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แ”。三个ฐ月后,苏田à被妈妈领ๆ回老家,两人从此失去了联系。
三,十年后的七月七日,苏田如约去等辛旗,辛旗没有出现,她写下了最后一篇日记
“七月七日,晴。
辛旗,我去桥边等你,从凌晨五点一直等到เ半夜一点,你没有出现。整整一天,我的脑子里都装着一个可怕的念头你会不会已经去世了还记得那个方小奎吗,他和孙浩以前天天跟咱们做对。在你走后第二天,他突然跑来告诉我,要我别惦记着你啦,老师的话被他听见了医生说你很难活过十五岁。希望这不是真的。无论如何,我会再等三年,到เ时候请你务必现身,放心,我不会逼你娶ດ我,只想知道你是否一切安好。”
读到这里,闵慧的心情有点绝望无论是辛旗的信还是苏田à的日记,都没说清楚见面的地点究竟在哪。翻遍日记只找到两ä条相关信息aທ这是他们第一次吃冰淇淋的地方แ。b在一座桥的附近。
七月七日上午十点,列车到达永全市。
闵慧原计划先去龙回区儿童福利院,在那里打听一下是否还有永全市福利院的老师仍在上班,或许她们知道福利院的孩子们通常会在哪里吃冰淇淋。
在火车上打了几个ฐ电话没人接之ใ后,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提前一站下车,穿上那ว件印着图案的白色t恤,拿着写着辛旗名字的搪瓷水杯,先到เ永全市福利ำ院旧址附近逛逛。
福利院的孩子们不会轻易出远门。那个吃冰淇淋的地方应当就在福利ำ院附近,永全市不大,河流湖泊屈指可数。下车前她打开地图仔细查找,福利院旧ງ址附近,步行二十分钟可到เ的,共有三座桥。其中一座是公路桥,上面或附近都不大可能卖冰淇淋。
闵慧在另外两座桥上各等了一个ฐ小时,不见有人过来相认。她立即叫车让司机带着她到เ附近所有的桥上各走一圈。
她在每座桥上都来回地走了一趟,并在桥的两边各等了十分钟,到了晚上六点,出租司机告诉她,永全市内所有的桥都已经走遍了。
此时此刻๑,闵慧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在路边买了两个烤肠后又坐上了出租汽车。她忽然意识到เ,苏田说的这个ฐ桥,可能ม并不是在水上,有可能是在公路上。
“去哪”司机问道。
“大叔,这一带有过街天桥吗”
事实证明,过街天桥也不是正确答案。
地图上没有,司机只能ม是凭自己的记忆寻找。闵慧以福利院为中心,由á近到远,去了一共六座过街天桥,把每座天桥都找了一遍,也没遇到辛旗。找完最后一个天桥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其间她曾多次经过福利院旧址,那里早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ใ的是一个百货商城。就连附近的小学、中ณ学也全都不见了。司机说,十几年前这一带属于旧ງ城区,经过近十年的开发改造,早已๐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这一天太累็了,回到宾馆闵慧连脚都没洗就睡了。
次日醒来,闵慧忽然想如果自己是苏田,会相信一个十二岁男孩的承诺吗会在十三年后去桥边等他吗
而这个去了远方的男孩会回来履行自己的誓言吗会娶她、爱她、照顾她一生一世吗
当他知道苏田只是个洗脚妹后,会后悔吗
三年前,苏田如期赴约,并没有等到辛旗,闵慧觉得这已经说明那ว个男孩的话不靠谱了。
医生不是也说他活不过十五岁吗
这个辛旗恐怕的确已经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