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灵心急，强忍着性子听她啰嗦完这一通，只说了句“多谢”，便一溜烟儿似的跑没影了。只留花朝在后面，道谢再三，又引那渔姐儿去灵隐寺坐着喝茶。
无灵开始每日写诗练字来算着他们离开的日子，约莫二十来日便写了一竹筐，花朝还专门帮她装订成册，又将其中ณ无灵自觉得意的诗专门挑拣出来，誊录了几首供岛上那ว些爱舞文弄墨的丫鬟小子们传阅。听说北辰盈也看了其中几首，挥笔朱批“一窍不通”。
无灵翻个ฐ白眼，却听楼ä上传来银铃般笑声，不必抬头也知是青音。
复杂情绪翻涌交织，无灵只觉自己如此被动，直如被玩弄于鼓掌之中，天地浩瀚皆看不清楚。
她尚不知作何交代，北辰盈先开了口：“听说今日早ຉ些时候，有人掉海里去了？”
“什么叫已是不易？我自己跳下去抗风抗浪，自己浮上来抱住的浮囊，水下没有一个人拉我一把，这就叫不易吗？他是死是活，你们又做了什么เ？”无灵一口气提不上来，涨的满脸青紫ใ色。
青音向来守口如瓶，任何消息到เ她那儿不过是走个过场，转眼便从脑中丢â出了；黄隐呢，母亲的忠实拥趸，只保护无灵性命，极抵制将她搅和进任何是非中ณ去；北辰悠就更不必说，看他这样子，恐怕知道的比她还少呢。
北辰悠脸色十分难看，将布条藏入袖中，又折回了映雪坞，待推门而入时，才勉强将神色收拾好，悠悠然瞧着蓝明玉。
“穆远川。”
无灵就不愿意了，好生同阿丑上了一课：“这哪里一样，我偷偷出来玩，大不了抓回去打一顿，我娘还能ม一辈子不让我出来不成？但谈婚论嫁就不一样了，只要婚事没定，事情尚且有变数呢。原本那小姐家里瞧不上游侠，不过是居无定所啊，身无官职之类的，倒还没到เ一棍子打死的地步，可一旦ຆ私奔被抓了回去，他两个还有能再续佳话的机会吗？当长辈的，最恨人忤逆，出了这种事，他们肯定觉得是下课将他们姑娘带坏的，连私奔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人家还能愿意你？做梦咯。”
他可真好看啊。
一件件一桩桩看似巧合意外，当它们串联在一起，却连贯得仿佛一支卷轴缓缓铺开，处处尽是伏笔。
黄隐轻哼一声：“反倒是我多此一举吗？”
无灵转眼瞧瞧远川与阿丑二人，见他们俩也在盯着那姑娘的背影瞧，一个巴掌拍到了阿丑脑袋上，凶道：“看什么？”
无灵瞧了阿丑一眼，心想这傻小子其实不傻，很懂ฦ得讲究讨好的时机。她只唇角略歪了歪，配合道：“我教你的时间以后多得是，你现在还不抓紧机会请教穆大哥。”说着向穆远川ษ嘻嘻一笑，“他才是高手中ณ的高手呢。”
无灵虽然心跳得厉害，却是个胆子大的，越见远川ษ拘谨越是活泼起来，嘻嘻笑道：“我只想你陪着我，一步都不离开。啊，不对，甘北一个ฐ人在落梅山庄恐怕不妥，得想办法给他递个信才好。”
“逍遥八式讲究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切勿慌乱失了阵脚๐。”远川眼见无灵脚๐步渐乱ກ，忙出言提醒。
“来不及了。”远川ษ言语淡定，忽然伸手揽住了无灵，将她圈在臂弯中。
他们之前心照ั不宣的套路，应当是无灵搅局，他故作无奈，方寸之ใ间去偏心无灵，却将表面功夫做的足了，好叫这桩奉命而来的相亲看上去有个体面的结束。
云袖笑着睨了北辰悠一眼，意思是“你还跟小时候一样，人家却不同你胡闹了”。
不该闯入落梅山庄，不该遇到那一身蓝ณ染的少年，一见钟็情，误了半生。
“用来易容的小药而已，”远川道，“过得一日遇水即化了，并无伤害。”
穆远川道：“武林家学我并不很通，平时结交之人也多不会武功，见笑了。”
阿丑十分争气，只管死命记着，一时间竟也记住了许多字。无灵教得称心，阿丑惯是傻乐，两人很是其乐融融。
黑衣少年瞥他一眼，将茶壶夺过来，道，“我爱喝冷的。”
“让诸位久等，实在报歉得很，在下穆远川，甘愿领罚。”清朗的声音自堂外响起。众人闻声向外看去，只见一少年一壮汉前后走来。
“原来你们是旧相识。”蓝ณ昇不动声色地笑看着两人。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到，方才那人说瞧我面熟ງ，是北辰家的丫鬟，这可奇了。”
“上车吧。”络腮胡子往马车方向偏了偏头。
“吹得好大个牛皮！你施ๅ展轻身功夫进去过？”此言一出，立马许多声音挤兑过来。
北辰盈闭眼仰着，漫不经心道：“以前你年纪小，家里许多事情都觉不必告诉你，横竖有你师兄师姐在，许多事情都能办得妥帖。现在你也大了，不妨听我聒噪些家里的事？”
无灵哪敢说不，只不迭点头，又想她看不到自己点头，忙答应一声。
“你从前问过，咱们住在念顷岛上，不事生产，怎么吃穿用度比北辰府还讲究，现在你知不知，钱从何来的？”
无灵原本以为又要说些家教规矩，不料上来便是一桩秘辛。她约莫知道娘亲暗中帮助舅舅许多，岛上用度大约是与此有关，但不敢直说，只搪塞道：“娘亲和舅舅感情甚笃，应是舅舅帮扶咱们家吧。”
北辰盈哼了一声：“帮扶？他们府上便是金雕玉砌，也养不起半个念顷，怎么帮扶？你心里有数，在我面前装什么痴人。”
无灵不敢作声，眨着一双眼睛扑棱扑棱。
北辰盈道：“我嫁给你爹爹的时候，他怕我过不惯江湖上的苦日子，便在大荒张罗了一番生意，寻了处世外小岛给我。前几年日子过得还不像现在这样红火。你爹去后，便由我接管，慢慢经营起来，才养得起一个念顷ั。”
“什么生意？”
“江湖人嘛，自然做江湖生意。”北辰盈眉头一耸，转过脸来瞧着无灵，“你听说过咫尺楼吧？”
无灵应声点头。
咫尺楼的名气很大，规模也大，宋、祁、章与西陶的都城各设一座楼，似乎是拿钱办事的杀手组织，在江湖的口碑倒不算差，不至于叫人闻风丧胆，也没见谁敬而远之。
无灵试探道：“我们念顷的暗卫，就是为咫尺楼ä训练的吗？”
“有一部分是。”北辰盈毫不避讳。
“原来我们家在做这种生意。”
无灵大失所望，又有些愧怍——倘若远川ษ知晓此事，又该作何想？
北辰盈哂道：“咫尺楼能留แ到今日，自然不是做的害人生意，否则还不早ຉ被什么正派人士给剿了？的确是拿钱办事不错，只是令行禁止，不义之ใ财不取，不义แ之事不做，何为义与不义，也自有条条框框列明。做咫尺楼的东家，不丢你的人。”
无灵惶恐道：“是我偏听偏信，太过狭隘。”
“你也不必偏听偏信了，自己过去走一遭，亲眼瞧瞧他们是怎么做事的。”北辰盈说得很是轻巧，念顷岛于无灵是关是放，全凭她轻飘飘一句话，“宋国宛中正有一桩生意，你这个月便过去盯一盯，黄隐现在就在那边，你趁机和她学一学，以后也可以替我分担一二。”
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啊！
无灵眼睛也顾不得眨，捧着茶杯呆呆愣住，一时又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又是喜出望外的激动，嘴巴开合许久ื，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在这之前，她因为挂念穆远川，多少回提心吊胆不知所措，又多少回无可奈何兀自垂泪，再魂不守舍的时候，也不敢想象有一天娘亲会有这个决定——不用她胡诌个ฐ理由晓之以理，也不必使苦肉计动之以情，甚至她一句话都未出口，这桩心事就已了却。
她不仅可以出岛，还可以堂而皇之去宋国宛中！
“羡慕无容时说的头头是道，到เ自己身上又不敢了？”北辰盈瞧出她神情异常，也不耐烦猜她心思，惯例使激将法。
无灵方如大梦初醒，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将茶杯稳稳放在小几上，强作镇定：“不是不敢。只是娘从前不让我出岛，为何……怎么เ突然就说了这些，有点意外。”
“这话你憋在肚子里许久了吧？”北辰盈轻哼一声，支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来，正视无灵，“你从小就觉得我偏心无容，对你太过苛求。嗯，姐姐能随意出岛，你却不能；姐姐不学武功，你却要练；岛上来客人时，我也只带姐姐出席，要你躲着。这些事情，你都记在心里呢。”
无灵本能想否认，却怎么也无法违心说不。好像她心里认真包裹起来的不满与计较，忽然被掀开了放在太阳底下，局促又放松。
北辰盈笑道：“因为你爹爹生前树了许多仇家，有无容的时候，我们还在大荒逍遥，等你出生的时候，他就去世了。那ว时我恐怕仇家寻仇，护不住你，才避世躲到念顷ั来。江湖上没人知道你出生的消息，这么เ多年我将你藏起来，不让你出岛，不让你见外人，就是为了你长大以后可以过自己้选择的生活，不必被迫背负父辈的恩仇。而你姐姐就没这么幸运，天下人都知道她是郁๗珩的千金，父仇子偿，仇人们一个个都盯着我们家呢，她不得不背负郁๗家的责任。我不让她学武，是为了表明我们郁家退出江湖的立场。你只知她可以游历大荒，殊不知她每回出去，明里暗里我要派多少人保护，她不见得就比你自由。这么多年你羡慕她的时候，殊不知她也在羡慕你呢。”&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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