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冷眼看著那些哭的好像立马就要昏厥过去的，和许桓或多或少有点关系的路人甲，神情并无大的波动。
江亦只是沈默著摇头。
“他从小都那麽笨，只要你对他好一点点，他都会相信你的。”
顾谨言听到这句话惊得差点从沙发上滑下来。叶茗似乎早料到会这样，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胳膊。顾ุ谨言坐稳以後，一脸的苍白惊慌，语气颤抖：“……怎麽回事？”
的确，现在并不是封建社会，所谓的门当户对什麽的，如果还要再提，实在是有些神经质了。可是顾谨言知道，江亦会那麽说，只是因为他并不懂得，一个身居低位的人，在爱上了一个ฐ需要仰望一般的存在时，那种颤栗的卑微和莫名的惶恐。
江亦看见顾ุ谨言的耳根微微发红，心里一软。顾ุ谨言带给他的，是和许桓远远不一样的心绪。江亦握紧ู顾谨言的手，想到เ多年前的年少轻狂，那个时候，他觉得没什麽东西自己้是得不到的，而许桓，那个高傲清俊的男孩子，势必也会成为他的囊中物。他对许桓的感情，是从兴趣和征服开始的。然而这漫漫十年征战的结果是，他输了。
顾谨言下意识地往江亦走去，他扯了扯江亦的袖子，有些担心：“怎麽了？”
偌大的前厅就剩下江亦和顾ุ谨言两个人。顾谨言弯腰想从柜子里去拿拖鞋换，江亦却先他一步打开柜子，拿出一双鞋子。有些旧。
他觉得有些恍惚。镜中的那个苍白入鬼的家夥，原来就是自己吗。
“啊？”
顾谨言不回头，只随便搪塞了几句话：“小孩子懂什麽，好了，快去洗洗睡了。”
江亦以为顾谨言会说胡话，虽然不至於像刚才那个ฐ高中生一样夸张，但总会大声嚷嚷几句，叫叫他的名字。可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顾谨言在被江亦按住後，只是很安静地伏在桌子上，略显沈重的呼吸让他的背轻微地起伏，整个人，显得单薄又无助。江亦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无数次地为ฦ了许桓灌酒的那些日子，那些顾谨言曾陪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他不曾想过，那个时候，顾谨言的心情是怎麽样的。是心疼多一点，还是绝望多一些。
他很怕，虽然才十岁的孩子并不能理解友谊，究竟是什麽，但是他并不想失去这些夥伴。但他其实想不明白，为什麽平时玩的那麽好那麽好的夥伴，会因为ฦ他爸爸是什麽变态就这样讨厌他。他最怕什麽，就是怕被孤立。对他这样不是太外向的人来说，一旦被一个圈子孤立，就意味著，从今以後，形单影只，惟剩孤独。顾ุ谨言宁愿现在被他们骂骂，但也不想放开这些夥伴的手。
顾谨言皱著眉头努力忍耐著，可是，江亦的速度让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尤其是胃部ຖ，在这种速度下，就感觉是上下颠抖著，终於，顾谨言觉得一股热流从胃部直接冲上喉咙……
易临逍叹口气，把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你找到顾谨言了？”
或许，他们从未是朋友。
可是，许桓毕竟也是个男ç人，江亦为什麽会喜欢一个和自己้的生理构造完全一样的人？顾谨言怎麽想也想不通，尤其是以前经历过那ว麽惨痛的往事，顾ุ谨言更对同性之爱充满厌恶。
“我知道很烂，不用你说。”经过几周的相处，顾谨言和许桓也熟起来了。要知道，这样的说话方式，在以前看来，顾谨言是绝对不敢和许桓说的。
顾谨言只能呆呆地听著。结婚？许桓要结婚了？那……
而他的容颜，也就在每日每夜的念想和魂梦里，一点一点模糊了。深云还是会梦见他，可是，只是远远的，一团光圈似的，朦胧的廓影。
遥不可及得，就像9岁初识一般，怎麽都追不到的距离感一样。可惜啊後来居然以为自己้真的抓住他了，然後，这就是轻信的代价。
感觉到เ沐絮在自己面前挥了挥手。他很配合地装作什麽都不知道。瞎了的这几年，最开始因为笨拙，被戏弄过多少回了，早就练出来了。
沐絮收了手。也没再有什麽表示。深云倒是觉得累了。在地里忙活了一天，又热又渴的。他迟缓地挪著步子，熟门熟路地移到桌边，倒了杯茶。
“呃。。。对了，你要水吗？我这儿没什麽人来，很久没招待过客人了。。。”
“。。。你腿也瘸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深云觉得沐絮的的语气有些颤抖。
“恩。。。不过也不严重。。。就是走路慢点，还是能走。。。”虽然在沐絮面前已经没什麽自尊可言，可是还是深云还是觉得有种深深的自卑感。他什麽都比不上沐絮，最後还把心输掉了。
“这些年就在这儿吗？种田能ม吃得饱吗？”
“还行。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太多。”
“没有妻子和孩子吗？”
“。。。没有。我这种样子，怎麽可能有人想嫁呢。我也觉得不好，苦著人家姑娘。”深云只想苦笑，他这辈子，还能再爱上别人吗。
“那以後呢？以後你老了，干不了重活了，你准备怎麽办？”沐絮的语气重了些。
“以後？以後。。。”深云叹了口气，慢慢坐到椅子上，“我也没想活多久，而且，像我这种身子，也不大可能长命的。。。”
又是长久的沈默。
沐絮走过来，坐到深云的身边，伸出手抱住他。深云觉得有些别扭，倒也没有挣扎。
感觉到沐絮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然後就有些温热的液体湿了衣裳。
“沐。。。沐絮你。。。”深云有些惊慌。在他的记忆中，沐絮从来没有哭过，只有他把人整哭的。
“深云。。。小云。。。”
深云身子一僵，小云，这个称呼，是多少年前的记忆了。只有那一次交欢的时候，沐絮这样叫过他。
第二天，二弟起兵造反。
深云是皇帝。曾经。沐絮则是前宰相的独子。
深云觉得自己也许是这世上最窝囊的皇帝，当太子的时候也是。先皇只有三个儿子。深云的生母虽贵为皇後，可是这皇後当的，也著实血腥。先皇唯一爱上的女人被她毒死，只留下两个儿子。次子深岱和么子深巽。
深云凭著身为皇後的母亲和其身後庞大的家族势力以及皇长子的优势，当上了太子。可是，太子又怎麽样呢。母後家的势力让他坐上了这尊贵的位子，可是却阻挡不了各方而来的流言蜚语。
“哎呀，现在先忍忍伺候好那个蠢太子吧，我看咱们皇上也不可能真让他继位的。皇上不是已经暗中在准备端平皇後的势力了吗？”
“就是就是。柳妃那麽好的人被那个死女人毒死了！不过也真是报应。你看她生的儿子有多蠢！”
“我也觉得，二皇子三皇子都那麽聪明。我觉得吧，以後当太子的肯定是二皇子，做的诗多有气势和皇家风范啊。。。三皇子嘛，年纪轻轻一副就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和宰相家的那ว小子倒玩得来。。。”
这些话几乎每天都听得到。深云也知道，这其实是故意让他听见的。母後那ว边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这些太监宫女早就不怕了。事实上，他们从来不怕他，只不过是怕他母後那边的势力罢了。他其实并不蠢的，只能说资质平庸而已。只不过，在聪明过人的二弟三弟和沐絮的面前，他就被公认为ฦ蠢了。太傅让他们背的诗，他熬夜熬出厚厚的黑眼圈也背不下来，可是第二天，那三个ฐ人都是倒背如流。太傅出的对联，他怎麽对都有问题，而那ว三个人对的虽然风格迥异，可是太傅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太傅让他们做诗，他就是没有灵感，对著花草风月怎麽都培养不出诗兴，而他们，总是脱口而出。还有武功和骑射，他也比他们逊了不止一筹。。。
他比二弟大一岁，比三弟和沐絮大三岁，可是却是样样不如人。这样从小就在一起培养出来的自卑感，已经深深烙入他的骨子里。
而母後，总是会因为ฦ这样的理由而打骂他。那是一个完全为了权力而生的女人。至於ไ父皇，他从不怀疑，父皇的眼里，从来没有他这个ฐ儿子。在御书房里，他就像一根柱子，父皇总是笑意融融地询问他们三个学习的情况，然後一起到御花园。而他，只能一个人站在那里，很多时候，是从早朝以後直接站到晚膳时间。等他饿的快昏过去时，就会有小太监跑过来，一脸嘲讽地带他离开。然後回去那个更加冷清的东宫。
没有父爱，没有母爱，没有兄弟的疼爱，没有朋友的关怀。他甚至找不到เ一个可以听他说话的人。
可是，从没有得到过爱的他，还是有喜欢的人的。他喜欢沐絮，从小就开始了。
他第一次见到เ沐絮，是在沐絮和三弟一起玩的时候。他曾经以为二弟三弟已经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了，可是那一天，见到เ沐絮和三弟在一起，却完全没有被比下去。三弟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是旁边的沐絮，确是笑的灿若桃花。小小的孩子，手上拿著把玉扇却丝毫没有突兀的感觉，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打扮。他听见沐絮用痞子似的的调戏口吻说“小巽。。。把这朵花戴在头上嘛，多漂亮啊。。。”
三弟淡淡看了他一眼，就把花打落了。可是瞳孔里，盛满的，是浅浅的笑意。
“喂，那就是你的大哥？”沐絮注意到了一旁看他们看到呆的深云。
深巽只瞥了一眼，没说话。
“噗。。。还真是和你还有深岱不搭啊。。。真不是普通的可怜。。。”
“走吧。”
“恩恩，我也觉得这麽个丑家夥在这里会降低我们的格调啊。。。”
从某些方แ面来说，深云倒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喜欢那个叫沐絮的孩子。虽然9岁的他，也许还不知道喜欢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