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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并没有来接我,我也没有问起他。自幼,他对我喜怒无常,我已经习惯如此。老妈叫了一辆计程车,我心平气和的坐上去,倒是她,很有点手足无措:“如今条件大不如从前了,你知道的。”
我有什么เ不知道的?不就是家败了吗?兵败如山倒!好在不是旧ງ时代,还作兴什么เ满门抄斩ล,诛连九族!
可我没有想到竟会这么惨!祖父断了头,父亲收了监!中ณ国人习惯报喜不报忧,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由得我在外面胡作非为ฦ。
我竟没有哭。许是我眼泪流干了,再也经不起从西半球一路哭到东半球!
我沉沉睡去,一直不肯醒。模模糊糊听见母亲好像对父亲说:“由她去吧。她还没倒过来时差呢!”
父亲暴跳如雷:“都是你一直惯着她!任由á她去闹,最后闹到无法无天,谁也收拾不了她。好好一个女孩,跑去外面混成什么样?”
母亲一直嘤嘤哭泣,一如小时候我每一次给父亲痛打一顿以后。
我挣扎着起来劝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可不是该打?”
一晃眼,又好像祖父给我拿来一盒巧克力,他把我抱在腿上,哄着我说:“小公主,爷爷的小公主,这可是苏联弄来的好玩意!爷爷这次上北京去开会,给你买会敲鼓的小熊玩具好不好?来,让爷爷量量咱们小公主的小脚丫ฑ有多大,爷爷给你买一双意大利ำ的小皮鞋好不好?”
我“咯咯”笑起来,爷爷的手搔的我脚好痒痒。
父亲又来搔我的肋条骨:“来,让爸爸看看咱们小公主如今长了几根肋骨,一,二,三,四,五,咱们小公主如今可不是五岁了?”
我笑倒在父亲怀里。
醒来时,嘴边尚有笑意。老妈忍不住问我:“做了什么好梦?睡了这么เ久ื!”
我说:“爸爸给关在哪里?让我们他。”
母亲诧异看我一眼:“你以为ฦ说看就能ม看见?真是傻孩子!”
“什么?难道他们不允许探监?又不是真的做了什么เ伤天害理的事。”我失声大叫。
“要预ไ约的!到时候我自然带你去。”她摸摸我的头:“小时候,有一次,他打你打的急了,你说将来长大了会亲手捅死他,想不到你竟爱他这么เ深。”
“我如今剩ທ下的,不过也只有你同他。”我抱紧她。
“这孩子!非要惹的人哭不可!”老妈轻轻挣脱我:“我得去上班了,你自己在家,有什么事情打这个ฐ电话给我。”
到了这个地步,再没什么事情可稀奇!末代皇帝最后都学会自己洗内裤,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为了讨生活,还有什么做不出?
我没有问她在做一份什么工,省得彼此尴尬。。
从前听说有家贫大学生,大学期间作几份兼职,不但可以自已๐自足,尚攒下余钱供弟弟妹妹读完初中高中。一度以为是天方夜谭。
如今我想,还不是同我一样只得一双手臂?我下定决心同母亲一起自力更生,于是顶着风雪出去找出路。
并非一无所获!
原来送报纸发传单跑断腿一个ฐ月也只得八百大元,小饭馆里传菜送茶的服务生,都至要紧有工作经验。
不是没有听说过,多少大学毕业生尚要在家吃闲饭,我会什么?不过是吃喝玩乐่!
从前逛百货商场,只一心惦记着“esprit”是否有新货到埠?宝姿ู今季又流行哪款大衣?何曾留意过大商场门前会同时站四五个同龄女子,人手一块“家教”的牌子,在寒风中ณ瑟瑟发抖?
难怪父亲一早逼我发愤学习,总要有一技傍身,到紧要关头,才不至会走投无路。可惜我鬼迷心窍,一心以为他不过借机整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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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应聘英语教师一职,教幼儿园的小朋友说英语。费尽口舌,低三下四的和人家解释说:“我是没有大学毕业证,但我曾经留แ学英伦,一口正宗伦敦英语。”
那小姐瞪着一双妙目理直气壮回绝我:“我们老板说至少要大学以上文凭。你不合标准。”
突然有一只手按在我手背上:“小姐,你说你讲一口正宗伦敦英语?”
我点头说是,厌恶的看着他按在我手上的那只手,甚至已经长了老人斑á。
那ว小姐恭恭敬敬站起来问好:“老板早。”
那老板得意洋洋同我说:“伦敦可不好同剑桥牛津比!我在剑桥的时候,只怕也只有你这个ฐ年纪。”他一只手已经拍上我脸颊。
我竟还能够陪着笑:“那您可真算得上人中之龙了。”其实还是不够厚脸皮,我很可以不说那个ฐ“算”字,直接恭维他是“人才中ณ的翘楚。”
只是,活见鬼!鬼知道他当初在剑桥做什么!剑桥中餐馆里打杂的伙计也可以拍拍胸脯说‘老子剑桥出身’。我自己就是最佳典范!不过在伦敦中餐外卖店里做了几个ฐ月,就大言不惭的满世界叫嚣“正宗伦敦口音”。我哪里正正经经念过一天书?我所有大好时光都用来谈情说爱了。
可那老板似乎很受用,他直接请我进办公室面谈。我当然牢牢抓住这机会使尽百宝,卖弄了一下我的“伦敦口音”。
他似乎ๆ很满意,一个劲的点头称赞,最终却话锋一转:“王小姐,你知道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要为了王小姐一个人坏了规矩,难免下面的人会不服气,将来再难服众。”
狗屁!还不是为ฦ了卖我一个人情,想换我将来死心踏地的做牛做马?我只得强笑道:“凡事总有变通不是?您应该知道我值得不值得!将来我做出业绩来,由不得他们不说您眼光犀利,求才若渴。”
“王小姐,你知道每年有多少英伦归来的‘伦敦口音’回到เ本市?每天又有多少操正宗‘纽约口音’的鬼佬来我这里面试?”他突然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不动声色道:“不过,咱们总要先试试王小姐到เ底值得不值得,是不是?”
难道我额上贴了婊子的标签?所以这些人一个一个这样迫不急待的跳出来羞侮我!我忽一声站起来,面目狰狞,吓的他手一缩,一脸惊疑看着我。
要换了是从前,我不扇他几个ฐ耳光才怪!罢。罢。罢。好汉不提当年勇!我最恨败了家的二世祖口口声声讲他家从前如何显赫,简直的就是白玉为堂金作马!又不是比尔盖茨,谁管你从前做什么?当然,换作是比尔盖茨,他也不会败了家。
我晃晃荡荡走回家去,一进门就听见老妈尖叫连声:“你跑哪去了?怎么弄的一身又是雪又是泥的?”
我说:“路太滑,摔了几个跟头而已。”自顾着去洗手间清洗,老妈跟在后面唠叨:“你又跑出去干什么เ?这大冷的天!”
我突然紧紧抱住她,心酸道:“妈妈!我们是不是完了?是不是完了?”
老妈呆半晌,终于笑道:“哪那么容易就完了?我至少还有二十年好走,你?还早呢!”她摸摸我的脸:“你呆在家里要是嫌闷,出去走走也好。去见见你那ว些小朋友,说说话……”
“我哪有什么小朋友?”我闷声道。倒是真的!我上学时候一向没人缘,我比同龄人早熟,看不惯她们那天真幼稚样,人家却当我是怪物。
“我今天在街上遇到王慧心,提起你回来,她还说一定要来看看你。”
人家不过客气!老妈恁的天真!我不吭声。
老妈继续唠叨:“她出落的益发好了!瞧样子她总算熬出来,如今开富康,穿貂皮。不过总还算念旧,见了我,拉着手直叫‘阿姨’。我记得从前她来咱们家,也总是那ว样‘阿姨ถ’‘阿姨’的叫我,给她一块巧ู克力,她也能ม拿在手上乐半天。你有时间就同她打个电å话……”老妈看看我脸色,欲言又止。
“她发达了?那ว多好!一定要打电å话叫她出来请我吃饭!”我不动声色掩藏七情六欲,笑着伸手要王慧心的电话号码。
老妈拨了号码,递过手提电话来,我只觉得喉咙发涩,万一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没想到,我听到一把热情洋溢的声音:“小艾!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要你立时出来见我!”
我鼻子发酸:“慧心,我到哪里去找你?”
“我今天晚上本来有个饭局,推不掉,不过没关系,你过来同我一起去,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迟疑,她那边已经一连声的说:“七点,香格里拉饭店长春厅。算了,还是我直接过去接你。你把地址给我。”
“还是我自己过去吧,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我一时也说不清楚,怕你找不到。”我笑。真的!我从前竟不知道大都市里还有这样奇异住所,活像旧社会老城区,给哪个导演发现,只怕活生生可以当作民国片电å影背景,倒省了搭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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