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是我姐夫！”弟弟愤愤地跟着我，边小声嘀咕，边不时回头遥望，“那ว个笨蛋才不配做我姐夫呢！”
以往种种忽然一股脑儿涌了进来。异常简单的喜房，让新婚燕尔在外独居的婆婆，肆无忌惮欺负镇上“首富”之ใ子的小五，以及执意想做善事送我簪子的老板……一切的一切仿佛都透露出“周家早就落魄”的讯息，可我为何从没注意到？我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见我点头，他立刻来了神，还故意神秘兮兮地将我拖到เ远处，附耳低言道：“娘子放心，我一定不告诉别人！这是只有咱俩才知道的‘秘密’哦！”
“娘子啊……”一句话从他嘴里钻出，不知怎地竟拐了三个弯，听得我和周卫舫后背发冷。
这不是愿不愿的问题啊！吃一篮橘子和失身，当然要选前者。哪怕牙都酸掉了，也比不守妇道强许多！
我咆哮，然后努力稳定情绪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一边顺气一边故作悠闲地夹了腌菜嚼。
望着周卫舫通红的耳，我加快脚步紧跟在后。
管家轻薄了少夫人，最可怕的是这个少夫人心里竟还有一丝……悸动！
“哗——”
“娘你做什么？为什么打姐姐？我不许你打姐姐！”周玉庭大喊道。
“我不要你们报答。”仿佛读出我的心思，老头倔强地开口，塞给我一块干净的布巾，“小五也不是坏人，你和他接触久ื就知道了。”
没有他在旁边捣乱，我的清扫工ื作进行得格外顺ิ利ำ。铺床、叠被、洗衣、刷碗，样样有条不紊。说到干活，可以自夸一下，我动作真的很利索。
“你到底去哪儿疯了？”我把手里的盆一摔，质问道。
我光顾着推开他却忘记控制力度，只听“咚”的一声，他的后脑就与墙壁来了次亲密接触。不过没关系，这一撞他不仅没醒，还吧唧着嘴翻了个身，似乎睡得更香更沉。
为什么？即便是傻子，周玉庭也是周家的独苗，难道他们忍心让儿子住这种破房子？
其实引人侧目并非他本意，只是住在祥福镇还不认识周玉庭，实在太难！
“谁叫她贪财呢！这都是报应，周少爷变傻也是报应！那年他铁了心往河里跳，拉都拉不回来。普通人落水呛两口很平常，唯独他，一下就傻了。”
“你还敢说？！就不怕他哪天突然变好了找你报复？”
“呃……那么多年了，要好早ຉ好了嘛！你可别吓我，当年吴胖子被整得面目全非，害我现在想起来都会做恶梦！还有王老头，种橘子那ว个，听说也被欺负得很惨！”
“王老头？你是说王伯吧！可我倒经常听他夸赞——”
“嘘！”
不远处两个妇人在嚼舌，眼尖的那个见我过来立刻收了声。
人言可畏啊！我想起当初小五的遭遇，不敢轻信传言，只觉得这里的人说话离谱又夸张。弟弟更是毫无头绪，一脸茫然。
绕过她们就是当铺。以前我很少去那种地方，家里也没值钱东西可卖，通常都是在市场跟人换些必需品勉强维持生活。这些首饰还是出嫁前置办的，因为娘说去大户人家不能太没面子，多少要带点嫁妆。
当铺的柜台很高，我欠起脚尖才能看到柜面。朝奉端坐着，只略微扫了眼我带来的东西，便头也不抬地道：
“二两。”
我蹙眉，想那些东西虽然不值钱，却也不该这么เ贱价，于是指了指旁边的夜壶，请他重新估价。谁知朝奉点头，示意我二两是早已将它算在内的价格。
“这……太少了，能不能再加点？”我紧张得口齿不清，汗珠从额头上沁出来。
“说实话啊夫人，这些东西没有哪个当铺愿意收，我是念您不易，嫁个傻相公。您也别ี为难我了，就这么着行吗？”朝奉拭了拭额角的汗，似乎比我还紧张。
望着柜面上的东西，我一狠心，把发髻上那支桃木簪摘了下来。
“再、再加上这个呢？”见朝奉估价的样子，我心里忽然有些不舍，“您仔细看看，这簪子至少值一两吧？”
“十文。不能ม再加了，当不当您考虑清楚。”
二两十文钱，是我和周玉庭的全部ຖ家当，都给了弟弟，不知我们将来吃什么。将来？我们还会有将来吗？
“这簪子……请帮我多留些时日，只要一有钱，我就会把它赎回去！”
对于我的请求，朝奉不置可否，边叹气边低头整理东西，“实不相瞒，几乎每个来这儿的人都说过这句话，我见得多了，唉。”
出了当铺，眼看一大包东西只换了那ว么少的钱，我心中不免凄凉，可见弟弟充满希望的眼睛，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
“我都知道了……”弟弟忽然拉起我的手，眼眶发红，“方才那ว两个妇人都告诉我了，周家人是骗子！对不起，爹的药费很难凑吧？都怨我，害你为难。”
他垂下头，嘴唇微微颤抖。我诧异，本想再瞒些时候，至少先瞒住家人，谁知……
“事已至此……还是爹的病要紧，你先拿着钱回去，我这边要交代一下。”
“还交代什么？！你跟我一起走！”弟弟抹了把脸，不顾ุ旁人地拉着我便走，“我不想把你留แ在这儿！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再也别回来了！”
拗不过，我走了几步才找到เ机会挣脱他的钳制，忙向后退了半分，怒道：“你再闹我可生气了！听话，我有我的安排，你先回去照顾爹！”
弟弟以为我发怒，行为有所收敛，叮嘱半天才不情愿地离开。
我并没生气，我也知道弟弟是为我好。但他还小，有些事并不清楚。周家骗婚没错，可周玉庭何罪之ใ有？他是傻瓜不懂ฦ事，他是无辜的。我不愿看到他因我不辞而别，只能吃生枣的惨样，我不愿重蹈覆辙。
原本，我所设想的“交代一下”是件很简单的事，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晚饭时周卫舫还没回来，家里只剩ທ我和周玉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似乎并未发现少了东西，兴高采烈地述说着后山寻宝的故事，我却始终无法融入那种愉快的氛围中。
将他落魄的家洗劫一空，拿走他当宝贝般埋起来的铜钱。虽然这些迟早要说，可我又于心不忍。
我沉头思忖，耳旁他率直的笑声此刻却显得异常聒噪，吵得我更加混乱。
“周玉庭，有件事我要告诉你。”随着我所带来的严肃气氛，周玉庭兴致勃勃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盯住我，慌乱ກ得像只受了伤的兔子。望着他无辜地瞪大眼睛，我竟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