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城主满脸不舍，目送她踏上瀚海红沙。那身影渐渐远了，最后只余清脆的铃声，回荡在无尽的天地间。
振衣立在庙门前等她们回来，他的伤基本已经痊愈，可以自由走动了。褪尽浮肿的脸，五官深刻，无方很喜欢他的眼睛，像天池的寒泉，因为深邃，黑得如同墨一样。不平庸，难免气势凌人，有时候她会生出奇怪的错觉来，即便他俯首帖ຆ耳，她也觉得他有反骨，将来必不服管。
他蹙眉审视她，“姑娘周身煞ย气纵横，来路不善。”
无方แ嫌她粗鄙，“说不定人家有苦衷。”
无方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我说的魂魄没了，不是你想的那ว样。姑娘可否告诉我，你从哪里来？”
这下他好像消化不了了，一个寻常人，如果不是生在刹土诸城，永远不可能有机会接触这个世界。
无方แ收回身道：“这是城主和魇都的交情，我不敢取尽，只求其一，剩下那只还是留给城主。”
她为验证，略微用力捏了一下，榻上的人发出一声低吟，病灶的位置可以确定了。至于头面部，基本都是外伤，没有累็及头骨。不过打在头顶ะ的那鞭子比较狠，直接抽出了两寸来长的口子，横流的血把头发都糊住了，看样子不剃๙头不行。
无方背着手，昂着头，脚下石子累累，走在长长的江堤上。隐约有号子随风传来，领ๆ句很长，合句稍短，“嗨呀嗨呀”气势如虹。
内丹从身体里催逼出来，麓姬ภ抬掌推了过去，“虽然郎子没能活下去，但姑娘肯见，麓姬已经感激不尽了。妖也有道义，说过的话必须ี算话，请姑娘收下诊金。”
她等了又等，摸了摸男ç人的脸，轻声说：“阿郎，你答应过我会坚持住的。我们到钨金刹土了，只要见到灵医，你就会好起来的。”
吸引那些妖怪的，除了医术，大概还有艳名吧！一路上总有数不清的眼睛在张望，这世界从来不缺乏好奇心。
蜥蜴虽然天生冷血，但修成人形后，却有满腔古道热肠。他絮絮叨叨和她聊起了家常，“灵医是第一次去梵行刹土吧？那地方和天极城不一样，知道要注意些什么吗？”见她摇头，立刻道，“走出瀚海，外面是铁围山，铁围山下有蛀铁虫，长了一口好牙，遇上不顺心的事就咬，灵医可随身带上洞冥草，那虫子怕洞冥草。过了铁围山，就到妙善界ศ，别看妙善界ศ名字叫得慈悲，那里鬼怪遍地，有吞天。吞天灵医知道吗？饕餮都要管它叫爷爷。不论你是人是佛，遇见吞天就完了。它会化人，在界口迎你住店，灵医要看清楚，伙计耳后是不是有个痦子。如果有，千万不能跟他走，因为客栈的大门就是吞天的嘴变幻的，你走进去，就直接走进它肚子里了。”
所以梵行刹土是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所在，那里生存着的，除了会找她看病的妖，还有吞天那样凶狠贪婪的怪物。
无方แ感谢他的叮嘱，少年大方表示不算什么，“到了那种黑吃黑的地方，最好找个庇护。灵医知道魇都吗？魇都是刹土上最强盛的城池，灵医可以去找令主ว，令主品行好，只要灵医有求，他必定能ม保你平安。”
又一个说白准人好的，怎么和刹土上的传闻截然相反呢？但因为ฦ和这只蜥蜴没有深交，无方不能随意表态，不过含糊答应着：“既然到了梵行刹土，总要去拜会一下令主ว的。”
少年愈发热情了，“该去、该去……听说令主万把岁了，至今单身。最近定下一门亲，对那位没有见过面的新夫人死心塌地，真是个专情的人呐。”
一直沉默的振衣忽然开口：“瀚海和梵行刹土之间，隔了一座铁围山，妙善界西北两千由旬才是魇都，那么远的距离，阁下对魇都令主了解得也太透彻了。”
少年顿ู时一窒，怔愣的大眼睛里装ณ满了莫名，“我受灵医恩惠，把我知道的都告诉灵医怎么了？我是蜥蜴，八荒哪里去不得？魇都虽远，我三天就能打个来回，不像你凡胎，拖累了灵医和瞿如，害她们走了这么久ื，还在瀚海上打转。”
一人一蜥吵起来了，蜥蜴一边争论，舌头一边乱探，真叫人担心他把振衣当蚂蚁舔进嘴里。
无方只得打圆场，这莽莽沙漠危机四伏，妖类毕竟不像人，不高兴起来说变脸就会变脸，所以久留不得。
让瞿如赶紧把水囊装ณ满，她托起沙舟当风一扬，那ว船瞬间扩大了万倍。匆匆上船向少年道别，叮嘱它下次炼气小心，然后念个口诀，风帆鼓胀起来，驶进了昏暗的夜色里。
“走了？”咫尺之间有人问，儒雅的嗓音，像铮淙的琴声。
少年耸了耸肩，“都怪姓叶的鸟人出言不逊，否则艳姑娘一定会逗留到เ明天早上。”
那嗓音里带了点诘责的味道：“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我看不是那鸟人出言不逊，是你话太多。”
少年顿ู时苦了眉眼，“这么说可以给魇后留下个ฐ好印象，将来见了主上，才能主ว动投怀送抱。真可惜，魇后已经走了，要是能ม多停一会儿，我还想同她谈论一点主上的趣事，帮助她了解主上呢。”
空空的石山上，气流震动出了微波，“从古至今，没有一只蜥蜴修成正果，你知道为什么？”
少年一脸茫然，“这个问题属下居然从来没有想过，难道主上知道原因？”
“因为蜥蜴不爱穿衣裳，舌头长，话又多，万一不慎得罪了谁，容易被拔舌头。没了舌头的爬虫，转世会变成一只蛞蝓，口水流满地，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吓得少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第9章
监视一个人，没有遮挡的开阔地当然是最好的。化作飞鸟，化作虫袤，甚至化作清晨一点细微的水气，存在也不会引人怀疑。
沙舟在沙丘上航行，有风的时候日行千里，无风就不好说了，一天飘上三五由á旬，也不是没可能。距离铁ກ围山还有五百由旬，照ั这样的速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ม走出瀚海。等不及了，对准风帆吹上两口气，沙舟倒是走得快了，可是引来了沙尘暴。小小的沙舟经不起掩埋，身形一晃变作透明的笊篱，把整个沙舟罩起来，等沙尘过后再吹两口气……如此反反复复，真是操碎了心。
艳无方长得甚好看，静静坐在船舱里，白净的皮肤，眉眼蔚然。阴山上女妖铺天盖地，道行高深的为了变美，面皮不知画了多少张，没有一张能长成她这样。煞ย有两个ฐ极端，如果不是五官狰狞，那就一定美得出奇。当初金刚曾为ฦ这种容貌折腰，毒药上沾了蜜，但凌厉的杀气避无可避，生死也握在了煞的手里。
随时取人性命，这是煞ย的天性，她可以吸食灵魂，吞吃，很多时候煞ย和罗刹没有区别。然而一个受了点化的煞，妖艳里又有浩然正气，这就稀有了。哪天长风自然吹过瀚海，令主得闲就化作一只蛾，停在舱门上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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