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帮忙，布匹很快就都卸了下来，阿曼看子青始终声不吭埋头做事，勾着头笑瞅她，问道：“你怎得还是不理我？”
“你是不是吃不下？”子青好笑问他。
“是我亏欠他的，送这些钱两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卫青拐出小巷，往街头走去，“自然是该我求着她。”
子青将他的衣袍递还给他。
“葬了爹爹，没过多久娘就病倒了，日比日重，药吃下去也不顶ะ用。有日，她问我，自己能活下去吗？我点点头。”她喉咙阵阵发紧ู，“第二日早起，我才发现娘也去了。”
知道缔素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若不说实话，他必定喋喋不休地问下去，易烨没奈何地如实告诉他：“金饼是蒙校尉给的，他也不知从何处知道老大缺钱，硬是给了两个金饼，又不让我们告诉老大。”
因天气闷热，又比得是拳脚功夫，并不用刀戟兵器，故而在蒙唐默许下，参加比试的士卒都脱去襦衣，赤膊上阵，身上仅着条大胯。火光下，汗水顺ิ着背脊淌下来，闪闪发亮，愈发显得个个虎背熊腰，壮硕有力。过招时，更是你来我往，拳拳见肉，砰砰作响，不耍半点花架子，很是给蒙唐长脸。
饮了几口马奶酒，赵破奴朝高不识笑道：“可惜前阵子李敢来的时候你不在，否则你与他倒是可以比比箭术。你可知道，连蒙唐都输于他。”
“这事可是霍将军故意诓我们的！”易烨仍是不服。
赵钟็汶皱眉：“什么贵重药材？怎么没听你们提起过？”
缔素梗梗脖ๆ子，硬道：“有什么可怕的，斩了就斩了，我正好见我爹娘去！”
他们两人是五人中跑得最慢的，仅仅两圈下来，易烨就已经恨不得头栽倒在地上，戟愈发沉重，直把他身子往地上坠去。
足踝本就柔弱些，她点揉又颇有些力道，他微微皱眉，刚欲开口，便听见她道：“闭口勿言，待有津液出现时咽下，效验更佳。”
她还未到门口，里面便有人开了门。隔壁村里的张氏妇人自内出来，看见子青担着水回来，意味深长且格外亲密地朝她笑了笑。子青不甚习惯地点了头，未待她说话便已经低头快步进去，门内送客的年轻人忙闪过身给她让出道来。
“请先回去，我收拾好医包，随后就到。”
日磾又是深鞠躬，复看了阿曼，方才翻身上马，沿着来路驰回。
子青回转身子，正对上霍去病阴沉的脸，只得道：“卑职不得已擅做决定，请将军责罚。”
“那只是个未足月的婴孩，你有几成把握能ม救那孩子？”霍去病怒道，这么小的孩子患疾，即使在汉朝也极易夭折，更何况是在此蛮荒之地。
子青默不作声，半晌道：“匈奴人喜怒难测，为免意外，我走之后，还请将军拔营先行。天亮之后，我自当追上。”
霍去病神情愈发恼怒，不吭声。
赵破奴在旁，思量片刻，开口劝道：“眼下我看也只能这样，若是交起手来，倒不是怕了他们，而是肯定会暴露身份。”
霍去病狠狠盯了子青眼，道：“前面便是乌ไ鞘岭，我们在谷口，仅等你日。”
“诺。”
子青领命，遂转身去取医包。缔素忙扯了她，急道：“你疯了，他们是匈奴人，你去管匈奴人的孩子干什么เ？万那孩子没得救，他们要杀你怎么办？”
“此刻๑并非战场之ใ上，岂能见死不救。”
子青安慰地拍拍他肩膀，收拾出马鞍袋中的无用物件，如钱袋等等，都交与缔素。
这边，阿曼伸手很利落地扯掉吊着胳膊的布条，取了布巾又兜头兜脸地把自己蒙得只剩双目，行至赵破奴面前，伸手道：“把弯刀还给我！”
赵破奴愣住：“你拿刀作什么？”
霍去病看着阿曼，却已๐经明白，沉着脸道：“老赵，把弯刀还给他。”
“这”赵破奴嘟囔了句什么，不甚情愿地自马鞍袋中掏出那柄弯刀还给阿曼。
阿曼接过，系在腰间，准备停当。
“你就不担心再被匈奴人抓回去？”霍去病看着他。
“我得和她在块儿。”
阿曼淡道，余光已经瞥见子青牵着马过来，便张望了下，也想找匹马来骑。
霍去病什么都没说，把自己้那匹玄马的缰绳交到他手上，拍拍玄马的脖颈่，便转身走开。旁边赵破奴吃了惊，眼睁睁地看着阿曼骑上那匹玄马。
看着骑在马上的阿曼，子青怔了怔，急道：“阿曼，你不能去。”
阿曼在布巾下笑，也不多言，策缰催马，竟先她步往匈奴部落驰去。
子青心中ณ大急，翻身上马，匆匆去追赶他。
望着他二人背影离去，赵破奴见霍去病沉着脸良久不语，猜度他心事，遂劝慰道：“子青毕竟还是太嫩，他又是医士，听人问，自然就应了，并不是故意想添麻烦。”
“你错了，就算她知道会惹上麻烦，还是会应承的。”霍去病冷冷道，“传令，拔营！老赵，你的马给我骑。”
“那我呢？”
“骑骆驼去。”
玄马是匹绝世良驹，跑起来甚快，待子青追上阿曼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匈奴部落。日磾正站在那ว里等候他们
“阿曼，你回去！”
子青跃下马，就急急挡在阿曼面前，阻止他再往前。
阿曼低俯到她耳边，小声笑道：“我汉话说得不好，在这里，你最好还是莫让我开口。”说罢，便朝日磾走去，示意请他带路。
子青又气又急，却是点办法也想不出来，只得快步跟上前。周遭聚集了不少匈奴人，丝毫不掩饰目光的狐疑之色，盯着他们。日磾将带着他们走向这里顶华丽ษ的厚毡布帐篷，掀开帐毯子，钻了进去。
帐内位年轻匈奴女子守着婴孩，口中ณ低低喃喃地哼着哄孩子入睡的歌调，连日耗损，面容早已๐憔悴不堪。
“扎西姆，这两位是汉朝商旅中的医工，我请他们来给孩子瞧瞧，说不定他们有法子救他。”
扎西姆神智恍惚地缓缓抬起头来：“日磾？”
日磾温柔地将她扶了起来：“来，你到เ旁边来，让他们看看孩子。”
扎西姆柔顺地由á他扶起来，不抱希望地问道：“你父王回来了么？”
“父王去了单于那里，”日磾柔声安慰，“放心吧，我已๐让人送信去，他很快会赶回来的。”
子青已行至床前，双膝跪坐下来，轻轻拉开婴孩襁褓，仔细端详这个小人儿。
阿曼立在旁，目光自扎西姆身上冷冷掠过，打量着身遭。日磾偶尔抬眼，对上他的眼神，便随即避开。
手抚上去，婴孩确是烧得烫手，小小的鼻翼急促起伏着，时不时自梦中惊醒，啼哭两声，随即又复睡去。子青抚弄了几下他，掰开小嘴看看了舌头，舌苔薄黄；又自襁褓中掏出他的小手来把脉，脉象浮数，应是受了寒，加上胎里带出来的热毒未除，故而高烧不退。
当务之ใ急，还是得先将热度退下去才行，只是这么小的孩子，退热的汤药恐怕是喂不进去。子青微颦眉头，思量片刻๑，将孩子小心抱起，翻转过来趴在自己的膝头，然后掀开襁褓，露出粉嫩的小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