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至瑶低着头，一点一点的往床边蹭去：“我走。”
余至瑶亲自去趟脚行，对秦八爷道：“卸的货，出事情担着。要是不卸，那就去找别人卸。”
何殿英感觉余至瑶手下肯定是有新人——他所认识的那几个家伙，王连山马维元之流，虽然也都狗胆包，可是似乎还没有剽悍到般程度。
36、震慑。。。
余至瑶向后仰靠在沙发上，低声答道：“家里出了点事，心烦。”
杜芳卿抛下了大师傅和莲子粥，忙而不乱的快步走向客厅。一步刚ธ迈进去，他就像脏ู了眼睛似的一低头。
何殿英枕着手臂仰面朝天：“你不上去，我也不上去，我陪你睡一夜地板。”
然后又是提问：“有多爱？”
余至瑶看凤儿是个好孩子，宛如安琪儿一样。可宋逸臣显然并不珍爱这个女儿。抬起手杖一指凤儿，他把两道浓眉一立：“你个小丫ฑ头片子，是不是欠揍？”
澡堂子里一般没有女宾部，就算有了，宋凤贞一个小丫头单独进去也是不行。余至瑶直接把她带上三楼包厢里去。背对着盆塘站住了，他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凤儿，自己洗吧，别淹着了。”
奋力把人拽起来推到地上，何殿英对着他的肚子便是一脚：“我——我——我去你娘的吧！”
余至瑶继续说道：“我正和天和的经理在谈，谈妥了就把天和舞台收购过来。你要是想唱，我给你做两身行头，你上台随便唱去。如果怕人看见，我给你清场子！”
哑巴居高临下的凝视他的眼睛，脸上带着怜悯神情。余至瑶却不看他，自顾自的望着天花板：“全是我的……谁也不给……”
余至瑶转过脸来，睁开眼睛望向了他：“今天过来的烟土，你拿两包回去。你一包，顾ุ师傅一包。”
余至瑶从诊室里出了来，对他摇头：“不疼了，忽然就不疼了。”
又问：“钱好不好？”
杜芳卿在医院内趴了三天，经历了种种苦不堪言的治疗。拖出去的肠头被医生送回了原位，每次换药都是一场死去活来。报纸上登载了这一出丑闻，内容扭曲，不提行凶者，只把杜芳卿当时的惨状细细描绘了一番。
杜芳卿在天河舞台连唱了一个ฐ礼拜，其间余至瑶使足钞票，不但让他独霸舞台，而且买动各家报刊â，终日为他吹嘘鼓噪。杜芳卿从此大出风头，还被一家报馆评为梨园第一。这天晚上的压轴大戏唱过之后，一群纨绔子弟捧着银盾鲜花跑上台去表示祝贺，与此同时，戏台上方两端同时“唰”的一声抛下大红绸带，上面金字闪烁，正是一副对联，把“梨园第一”四个字嵌了进去。下方观众见了这般情景，越发鼓掌喝彩，声浪ฐ几乎掀翻了天和舞台的棚出几句荤话，然后不等杜芳卿回答，他自己先笑了起来。而杜芳卿在他怀中扭成一股糖，甜的一发不可收拾。
他真真切切的看清了对方แ脸上每一道皱纹，看清了对方鬓边依稀花白的短发。他们父子相貌相似，余朝政年轻时英俊，上年纪了也是个体面的老头子，只对着余至瑶最丑恶。
何殿英冷笑了一声：“二爷，我要干你。不是玩笑，我他妈的是真想干你！”
王连山答应一声，雄纠纠气昂昂的告辞离去了。
说完这话，他顿了顿ู，意犹未尽，可是又没有高谈阔论的本事，只好对着四面八方的记者又笑了笑。记者们见他高大英俊，风采很好，堪称国术界的活广告，便举起照相机，对着他又按了一通快门。
余至瑶若有所思的一抬手：“不必，先把烟土存在车站，明天我亲自去找小薄荷。这个例不能开，否则将来单在这一方面，每个月就要成千上万的花钱。”
何殿英见他若有所思的一言不发，便又紧逼一句：“让我的人撤出去也行，可是你得把顾占海交出来！”
与此同时，余至瑶正躺在杜芳卿的怀里，享受那温柔乡中的快乐。杜芳卿仿佛是对他颇有好感，他这边略施恩惠，那边就主动过来投怀送抱了。
余至瑶放眼望去，就看台上一片金光璀璨。绚丽ษ背景下，一个ฐ袅袅娜娜的小人儿在那ว里且行且唱，模模糊糊一张粉脸，也看不出美丑来。
堂而皇之的住进余朝政的卧室，夜里他是丝毫不怕。因为ฦ余朝政至多也就是死后变鬼，而在灯光熄灭之ใ后，他在黑暗中辗转反侧，似乎和鬼也没有很大区别。
“你还让不让我睡？”在黑暗中ณ，余至瑶似乎ๆ是快要怒吼了：“你明知道我爱闹失眠，还要在我后面唠唠叨叨！”
第三句话是：“给我杯水，我渴死了。”
“你家大爷快回来了？”他上下打量着余至瑶的裸体，感觉对方像一匹油光水滑的大洋马，不知道骑起来会是怎样。
何殿英倚靠着落地窗子，喷云吐雾的扭过脸望向他：“嫉妒我？”
何殿英没有闲心为ฦ此失落，他知道自己平时是太嚣张霸道了，肆意无忌，当然要得罪人。如今只要这些人别煽๓风点火落井下石，就算他的造化。生死关头还是得靠兄弟，可是自从在妓院门口和老三老五分开之后，两边便是失去了联系。他孤身逃到เ森园公馆，也不知对方แ此刻是死是活。
心事重重的熬到天亮，何殿英明白自己是一步慢，步步慢。一败涂地之ใ后想再重整旗鼓，就太难了。
森园真人派了仆人出去打探风声，仆人上午出门，下午才回了来，走出满身大汗。风声已๐经不利到了可怕的地步——昨夜的混战厮杀惊动了日租界警察署，而警察署随即又将此事推给了天津地方แ法院。已经有人向法院控告了何殿英，罪行当然数不胜数，其中走私烟土便是一项死罪。
听到这话，何殿英冷笑一声，心寒透了。
这日下午，老三找到เ森园公馆来了。
老三的大名叫做李振成，在家排行第三，外面都尊他一声李三爷。李振成的脸上挂了彩，颧骨上面少了块皮，红殷殷的露着嫩肉。站在何殿英面前，他低声说道：“大哥，老五小白昨晚回家拿枪时被人堵了个ฐ正着，全被捆起来活活烧死了。小老九在赌场让人砍掉半条胳膊，看样子好像还能ม活，我早ຉ上托人把他送去了乡下。”
说这话时，李振成平淡，何殿英也镇定。双方都是刀口舔血的人，风浪见得多了。既然走了这一条路，就要做出横死街头的准备。不经历杀与被杀，怎能抢来泼天富贵？
李振成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大哥，你最近就不要露面了。”
何殿英抬头看他：“老三，道理我懂，可我咽不下这一口气。”
李振成垂下眼帘，脸上红伤抽动一下，依稀是个一闪而逝的狞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何殿英抬手一拍对方肩膀，压低声音问道：“老三，万一我活不过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