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自己又要死了?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玉莹本也想着淑女风范,可惜嘉庆帝偏不让她如意,清俊的脸上笑意不散,他举着箸虚空指向另一边:“怎么เ不吃这酥炸茄条?”
嘉庆帝系上最后一颗扣子,留给她的是一个清孤而陌生的背影:“今晚你便在西暖阁歇着吧,朕去东暖阁处理些事。你输了这盘棋,朕下次会讨回来。”
“谁说我害羞了?”玉莹不服气地反驳,“皇上将我弄到เ永寿宫来,连个面也见不上,怎么เ侍寝呢?”
提及小格格,如妃心中一柔,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是本宫错怪你了,起来吧。”
“小主,您也不用担忧。起码从目前看,宫里能有陪皇上用晚膳这份福气的,除了皇后和如妃以外,还真的只有小主ว了。可见皇上对小主,毕竟还是不同。”
正等着安茜取笑她,安茜却挺严肃地瞅着她,这目光让玉莹又想起了嘉庆帝ຓ:“小主,虽然皇上垂青于你是因为另一个人,但这也是个优势,是你脱出困局的关键。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您正该好好利用这一点,将来获得圣宠以后,还怕抓不住皇上的心?”
她望着这十四个字出神,也不知道何种心情使然,竟然会写下这样大逆不道的诗词来。
“小主,您怎么了?”安茜见她脸色不对,赶紧倒了一杯茶,又帮她顺了顺ิ气,“小主不必为家中担忧,令尊大人不是和珅一党,不会被牵连。只是淳贵人那里,恐怕要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了。”
然而下一秒,嘉庆帝的目光就移开了,继续投射在阶下的尔淳身上,似笑非笑地补充道:“不过玉莹入住了承乾宫,尔淳就要好好照ั顾她。东西两ä侧配殿分由你们二人居住,既是姐妹一般的情分,也就不必分个主次了,一视同仁便是。”
“多谢娘娘惦记。有娘娘这般关爱着,玉莹的身子自然是大好了。”盈盈下拜,还不忘记挤出几滴晶莹来,玉莹用手中的丝帕轻拭眼角,“要不是娘娘疼爱着,玉莹、玉莹只怕早已……”
抬起眼的那一瞬间,借着月亮的光芒,玉莹将偷偷地皇上再次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玉莹看着他的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道真正要拾回信心的人应该是你,面上还是维持了纯真的笑容:“多谢孙大人提点。”
“安茜?”玉莹皱着眉重复了一遍,她搞不明白目前的处境,不是已经葬身火海了吗?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刚ธ下朝?”说完,又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加了一句,“玉莹,你这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点什么?”
嘉ล庆帝一双星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竟叫人一时无言。玉莹假模假样地往窗外探了探身,似是忽然醒悟般地感慨:“原来这么晚了,臣妾在屋里呆呢,没察觉。”
他仍是没打算放开她,反倒是将脸颊贴上了玉莹耳根子,轻柔地责备着:“难怪将门都敞开着,还趴在窗口,就不怕着凉么?”
“臣妾不就等着皇上送衣服来了吗?”玉莹的身体在瞬间的僵直后,马上回过头冲着他嫣然一笑,反问道。
嘉庆帝脸上的笑意更盛,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好个丫头片子,下次就让你着凉,看你还在这里嘴硬。”
“皇上才不舍得呢。”玉莹讨好地露出了笑,又皱了皱挺巧的鼻子,娇嗔了一句。
“哈,你这妮子,还会像孩子一样耍赖。”嘉庆帝心情不错,伸手扯着玉莹粉嫩的脸皮,她好不容易拨开他的手,避免了脸蛋再遭蹂躏,不想又被握住了柔荑,“刚才在什么呆?朕看你瞧外面瞧得出神。”
“想额娘了。”玉莹的话一脱口而出才觉不妥,回身却看见嘉ล庆帝一脸温情的笑,心好歹是放下来了,这位皇上好像也是重视孝道之人。
指腹轻薄着光滑的手背,嘉庆帝看着她的眼里多了些道不明的东西,令玉莹的脸庞莫名一红:“光想侯夫人,不想朕?”
“皇上就在跟前,有什么好想的?”玉莹故意扭过头不再看他,心中ณ默念佛经让自己冷静下来。
嘉庆帝觉出了她顷刻间的僵硬,幽深的眸子里不禁涌过一点黯然。然而,这种情绪不过是一晃而逝,他马上就恢复了往日尔雅的淡笑,自然地岔开了话题:“上次落水后,身子还好吧?”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玉莹恭顺地低下头,垂落的长睫盖住了眼睛。
他不是对她不好,相反可算是颇为恩宠。不仅如此,他一贯和今天一样,说话时语气柔和,举止又亲昵体贴。
但正是这种温柔,却仿佛一根毒刺扎在玉莹的胸口,时刻提醒着她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他不过是透着你宠爱另一个逝去的女人。
偶然,玉莹也曾经幻想,如果当初没有进宫,而是嫁了一个寻常的望族,是不是就能ม获得夫君单纯的爱恋?也许,人生即是如此,荣华与爱情终究是不可得兼。
“玉莹,其实……”
嘉庆帝蓦ย然启口,可惜还没来得及说完,汀兰的声音先传进了耳朵:“小主,小主。”
汀兰跨进门看见皇上也在,顿时吓得失去了血色,忙跪在地上磕头请安:“奴婢该死,不知皇上在此,请皇上恕罪。”
嘉庆帝皱着眉头,显然是有点不快。玉莹转头,见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端着一副隐忍不的样子,只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开了,着实让人莫名其妙。
汀兰以为是自己搅了主子的好事,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小主ว,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起来吧,没事。”玉莹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这个皇上向来反复无常,天晓得他刚才是为了什么เ,还是听安茜的话最好,眼不见心不烦。
汀兰看主子并没有脾气,不由松了一口气,却再次拧了双眉,小心翼翼地开口:“小主,有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回禀。”
“说。”玉莹喝了口茶,用丝帕擦了擦唇角,抬眼示ิ意她说下去。
“奴婢奉小主之命给白兰送药,她告诉奴婢淳主子似乎过得不太如意。”汀兰一面斟酌着言辞,一面用眼角余光偷觑着玉莹,观察主子的脸色变化。
其实听见这个消息,玉莹除了感叹之外,并无半点幸灾乐่祸。经过前世,她最后还是明白了在宫里的都是些苦命女子,斗了一辈子到头来也是过眼云烟,虚妄一场。
就算尔淳谋害过她,她也同样陷害过尔淳,只能ม说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她们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唯有输赢。
“我去瞧瞧她。”千思万绪最终还是化为ฦ一声叹息,玉莹让汀兰服侍她穿上冬衣,就朝景祺阁而去,路上还在琢磨见到了又该说些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景祺ຘ阁西院到了。这里素来是圈禁妃子的地方,紫禁城外的人只道冷宫凄凉,实则冷宫并不是一个ฐ定所,更多的妃子是被禁足在自己宫中。
但有一点终究是说对了,那就是不可能有优厚的待遇。因而玉莹推开大门,入眼之处皆是一片破败,萧索到近乎可怖的地步,与承乾宫的雕梁画栋实在是对比鲜明。
糊窗的纸已是千疮百孔,寒风从小孔里吹进去,即使升几个火炉也是不济事的。玉莹踏进屋子里扫视一圈,现没有半个服侍的人,想了想也觉得难怪。
尔淳如今彻底失宠,捧高踩低素来是宫中的不二法则,奴才们哪个不是人精,自己在延禧宫的时候也是这番光景,只怕她比起当时的自己还不如。
“是谁,来了?”内室里传来一声低唤,那声音细若游丝,还伴着止不住的咳嗽。
“尔淳,是我。”当玉莹走进房间的一霎那,整个人呆在了原地。她怎么也不会想到เ,眼前的尔淳竟然从昔日的妙龄少女,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手里攥着帕子掩住口鼻,尔淳剧咳声持续不断,直到苍白的脸蛋咳得引出了一抹淡红,她才勉强抬起了双眸,眼神中却只余下涣散和疲惫:“怎么เ是你?”
她料到以尔淳柔弱的体质必然禁不住折腾,孙白杨近来也疲于应付妃嫔,所以来之ใ前吩咐了汀兰准备些治疗哮症的丸药,看来还是能派上用场了。
玉莹并不理睬,而是拿出三个ฐ小瓷瓶放在桌上,语气淡淡地说:“后宫的日子多寂寞,我给你送药来,是不希望你有个ฐ三长两短,这样就没人与我斗了。”
“你,你分明是来落井下石的。”尔淳说完一句话又咳得不能自已,最后只能虚弱地靠在墙边,一双秀气的眼睛忿恨地盯着她,“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假惺惺!”
“尔淳,我想告诉你一句话。在这个皇宫内,你要对付的不止是我侯佳玉莹,我的敌人也不是你一人。如若你再不依不饶,休怪我翻脸无情,这次就是给你一个教训。”
玉莹也不管她有没有听进去,说完以后转身就准备离开,不料却恰好遇见了刚踏进的另一个人。而那人的出现,使得原本冷寂的小屋里,犹如涌入了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