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脸上的红晕是捏出来的,现在却是因为尴尬而真的有些脸红了。毕竟,做好准备地去招惹他,和不防备间被他看破自己的意图,完全是两码事。
果然,他看了眼我掌心的翡翠,并没露出什么惊讶,只是接了过去,到窗边对着阳光端详片刻,回头说道:“这东西不错,年岁不小,看品相,是极品货色了。”
我收回了目光,无意扫了下边上的人群,呆住了。
他瓮声瓮气说了一句,正眼都没瞧我一下,翻身就躺上了床。
他一只手撑着床垫,我知道他想躺下去了,急忙起身扶住他后背,放他慢慢躺平。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医院里的主治医生就是前次我被通地七用迷香迷倒之ใ后,楼少白请过来的那ว个洋人史密斯ั先生。松解了止血带,检查了伤口,他立刻๑就说要手术取弹,缝合血管。
我轻声说道,语调温柔,像在梦呓。
他下了床,套回衣服随口说道,就朝门口走了过去。打开门的时候,我听见走廊上起了一阵略显仓皇的脚๐步声,仿佛有人听到他要开门的声音,急忙跑开。
我默然。他这话虽然有几分刻薄,却也是一语中的。我依稀记得再几个月,仿佛南方แ多省就会爆一场反对袁世凯直系军阀的北伐二次革命,虽然因为人心不齐一盘散沙而匆匆落败,但是盘踞各省的军阀却各自独立,此后征战不停,局势一片混乱ກ。这样的世道,谈共和法制,确实是痴人说梦。
“楼少白,我和这个人……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对我不满,也没必要对付他。”
自己的老婆在婚前跟这个玉堂春私奔,这样丢â脸的事情,以楼少白的性子,应该不会让人知道。
司机回头慌张道:“好像撞到了人。”
太愚蠢了。我之ใ前怎么就会以为ฦ这个一百年前的男人在男女问题上能凡脱俗?
居然逃过了他暴怒之下的巴掌,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的好运。
让楼少白知道我曾骂过他们这一对,我现在非但不担心,反而有了一种报复般的微小快感。
“我夫人。你这里有成衣吧?”楼ä少白一笑。
我暗骂了一声,回去睡觉了。
“楼少白,你说得没错,我爹千方百计把我嫁给你,就是要我打探你们楼ä家那半张地图的下落。早上我哥送我出来的时候,还叮嘱我要盯牢你的举动,一有什么异常就要向他们报告。他还答应我,说一旦大事得成,我想怎么เ样就怎么样,绝不会勉强我留在你身边。”
教堂的后门开了半扇,从我的这个ฐ角度看去,正好看见楼少白的侧影,他的对面是个穿了黑色袍服的男人,年约四十多岁,脸孔削瘦,金碧眼,看起来像是英国人。
一瞬间,我恍惚以为自己仿佛看到了复古时装秀上的Tຄ台男模。
我朝他微微一笑。
福妈猛地睁大了眼睛,用力抓住我的手:“她真的还活着?老天有眼啊。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只是池家现在倒了,小姐无依无靠。求你往后帮我照拂着些她,让她好好过日子,我也就放心了……”
我望着一脸欣喜的福妈,犹豫了下。以楼少白的个ฐ性,明天要是现我卷了他的地图跑了,迁怒于福妈也未必不可能。想起那天答应池景秋照顾福妈的情景,我终于说道:“你要是愿意,我带你一起过去吧。池小姐有你在身边,应该也会高兴的。”
福妈欣喜若狂,朝我连磕几个头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就想求你带我过去找小姐,只是怕你为难。小姐太好心了。老天一定会保佑你的。我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以前那么多年攒下来的一些工ื钱,我都放一起的,我这就去屋子里拿过来。”
片刻之后,我和福妈从后门出来了。
进展得这么顺利,简直像在做梦。站在楼公馆后门外的巷子里,我回头,看向了身后被夜色笼罩,只勾勒出影影绰绰的轮廓,看起来仿佛一只伏地睡兽的楼公馆,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只是下一刻๑,心中很快却又浮上了一丝带了些不安的伤感。
楼少白明天醒来,一定会气得疯吧?吴兰地宫是他长久的夙愿,得到地宫财富后觊觎天下更是他蓄谋的膨胀野心。没了地图,他必定也不会死心。他若永远也找不到他渴望的东西,于他虽然是一种折磨,但在我看来,为ฦ了那命定的不可能实现的野心而英年殒命,更是一种可笑的牺牲。
我敲开通地七住处的门,池景秋和福妈见面的时候,两ä人都是抱头痛哭。她们主仆两个在池景秋的房间里说话,另一间屋子里,我把带出来的地图摊到了通地七面前的桌上。
通地七就着油灯,仔细研究着地图,半晌抬头时,我见他目光闪亮,像是若有所悟。
“怎么样,看出门道了吗?”
我心中一喜,急忙问道。
他点了下头道:“我之前的推测没错,地宫应该就在白龙峰一带。我对那里地形很熟,有了图,找起来会更容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准备出城,晚了,我怕楼少白要封锁盘查。”
我苦笑了下,心底里有些涩。
快黎明了,楼少白是个早起的人,现在想必已经现我跑了。
按照张三的说法,只要把那块翡翠放回原地,降头就能破解,所以通地七只带了地图和我的那块翡翠就离开了,我并没跟去。离开之前,他把我和池小姐福妈都带到了古玩店,应该是不放心让几个女人单独住。看得出来,他和那里的老板关系匪浅。那人看到เ我和池小姐的时候,有些惊讶,只也没问什么เ,立刻带我们进去,把我们安顿在了后面的一个四合院里。
我几乎没出去过一步路,每天只是在这个四方แ的院子里,看着池小姐绣花,或者陪她说话。她是个ฐ温柔的女子,却又不乏梦幻,极爱昆曲,偶尔经不住我撺掇,也会唱一段给我听,嗓音圆润婉转。
大约一个ฐ月后,已经是秋天了,通地七还没回来。有天早ຉ晨醒来洗脸的时候,我在自己的手背上看到เ了一个小小的红点,红得刺目。白皙光洁的皮肤上,多了这点红,仿佛点了颗殷红的朱砂,美丽而诡异。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沉到了海底,幽暗而冰凉。
第二天,第三天,这个ฐ红点渐渐有些变大,然后边上冒出了第二颗。
我的母亲病的开始,也是手背上的一个红点,渐渐扩散到四肢,直到全身。一开始很慢很慢,但越到เ后面,就会以几何式的度扩增。
我知道我身上一直背负着这厄运,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เ早,我还这么年轻,它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向我伸出了它的狰狞之ใ爪。
半个月后,池小姐也终于现了我手背上的几点朱砂,现在它们像一朵梅花,美而艳。
“可能被蚊虫叮咬了。”
她关心地询问我时,我笑着这样说道。
她皱了下眉:“秋天的花蚊咬人最疼了。你等着,我拿花露水给你擦擦。”
我笑着道谢,任由她给我擦抹。
“不知道他什么เ时候回来呢……”
她忽然又叹了口气,眉间有些愁绪。
我知道通地七现在已经是她唯一的天了,她自然想念。我也想念他,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进展得如何了。
“唱一段给我听吧,我喜欢听。”
我说道。
她微微笑了下,开始轻声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