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生脸色极白，人人都形容好皮肤的女人像剥了壳的蛋，而她则恰恰相反，如果胭脂不上妆，白里则掩不住的一种青。
转眼看一口没动的三月，又说：“这饭确实好吃，你尝尝，最绝就是里面的蛋。”
这样的女人自然不能ม劝酒，敬陪末座的三月，因为新近失去张大额饭票，所以十分有眼色的端起酒杯，活络气氛。几个ฐ回合下来，宾主尽兴，会议桌上怎么เ也谈不拢的事情，推杯换盏里倒定得异常痛快。
如今回想起来，三月叹息，刺到เ褚颖川的脸颊上，香香暖暖，带着微微的辣。
随着三月的疑问，小陈推过来一个饭盒，有些窘迫的说：“你还没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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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笑着，攥着逐渐在手里热起来的可乐瓶子，然后迎上了小陈一点杂质都没有的瞳仁——在里面，她和玻璃一样，带着一层灰色。
盘子里，可可粉和手指饼揉合成的温香情调，诱惑人垂涎欲滴，只是可惜女人们要保持身材，便都和盘子般成为摆设，放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桌牌是几个女人闲来无聊开的，在褚颖川进来不久就散了，于是夜间飞行、毒药还有安娜苏的甜蜜梦境，袅袅娜娜到各自归属的一边。堆簇到一处，让人熏染欲醉的香气，如透着灰白的铂金，隐晦的昂贵。
车内的真皮垫子上，铺了水竹的座席，光洁如玉的滑腻，全身的汗似乎都被吸了进去。但褚颖川见三月左动右动，似是坐得很不自在，刚要去调座椅，就听她眯起眼睛说：“捷豹啊！想不到有生之年，也能坐上首相的座驾。”
夜店的促销，凌晨三点下班，自然不可能有什么เ公共汽车，一般都是合起来打一辆出租。三月住的稍远，找不到顺路的，只能咬牙一人包了一辆车，虽说车费按月结算能便宜些，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公主打了个寒噤，连忙弯身仔细收拾，再不敢出去通风报信。
三月想，这也许不过是一场活色生香的梦，梦里荒唐，梦外糊涂。
一只烟叼在唇边，轻挑的姿态。
三月手肘拄在桌上，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仿佛真的在印证乐่天的话，江湖滚过的人，洗不净的风尘骨。
乐天那边刚在背后说了三月，顿时心虚的问：“你们俩疯什么？还有你们两什么เ时候这么熟ງ了？”
只是没人理他，三月一手把玩耳垂上的钻石，懒懒地笑望着他。苏西在笑，眼反常的明亮，仿佛喝进去的不是状元红，而是烧刀子。
紧挨在卫燎另一侧的女人与苏西相视而笑，笑意甚为矜持，却在卫燎一饮而尽时，她优雅地端着酒壶斟满。眉语，目情，说不尽的温柔体贴，仿佛她才是卫燎地正牌女友，但不论谁都不会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一种潜规则，即便今时今日，卫燎有妻有子，怕仍旧能有人摆出这种，似足蛛盘丝，眼不见的声与形的诱惑姿态。
三月忍不住轻笑转头，不期然，卫燎地眼拨开了手中flordecano的淡淡烟雾，很平静地望着她。似觉得热，解开黑色衬衫的扣子，细细红绳露出来，隐约可见上面拴的圆环戒指——金银圆环套叠，很老的样式又带了那么长的时间，金和银贴身厮磨的皆已乌ไ黑。
然而恰恰这乌ไ黑，击的三月目眩神晕。她慢慢地下头，呼吸满满的是flordecນano的味道，这是卫燎走进“柳浪闻莺”的第一支烟。香甜的雾渐渐弥漫，犹如绳索缭绕，紧紧ู系住三月。恍惚间迷离了心思，想起过去，初中时考进重点班，不是不花气力的，然而因为没有过人的家世和关系，终究被分到เ俄语班级。教俄语的老师刚留แ学归国，是个凶悍却又细致的女人，为了提起他们的兴趣，在第一堂课说了一个ฐ动人的故事——俄罗斯ั有种传说：新า郎无名指上的金戒指，象征太阳；新娘戴银戒指，象征着月亮。
后来……后来什么时候呢？三月努力去想……只记起一些似是而非的绿与红，绿的是彩灯飞旋的松树，红的是圣诞老人的棉衣。whitechristmas的歌声在耳边太过于欢快的回响，花团锦簇之ใ下他拆开金银圆环，将银色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锃亮的银胜过钻石千万倍的璀璨，几乎不亚于快乐。
她安静无声的接过，仰起头，双手钩住他的脖子，唇齿相接之前，辗转唤着……十六……
可是，那时他们又有谁知道，金银叠加一处，会把彼此氧化乌ไ黑？
三月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已经站在江南餐馆的门口，手挎在褚颖川的臂弯里。他把她覆盖在前额的几缕头发向后撩开，问：“怎么了？”
江南餐馆的门口也讲究极了，嵌大理石的台阶，簇簇花篮里着茉莉花。可天色十分暗沉，两盏红纱的华灯，灯罩上贴着金灿灿的龙，张牙舞爪，盘旋投影在地上，如同是撕开的伤口。
三月缓缓仰头，她自“柳浪闻莺”里出来，唇角就带着一抹笑，仿佛被刻印。褚颖川的手抚她光洁无瑕的脸颊，食指抚过她的耳垂，徐徐向下摩索ิ，□她已经仰的弯曲的颈่项里。她的吻也顺势投过来，奇异的绵软，温润，连着笑也传在他的唇角。
三月说：“我大概醉了……”
乐天送走客商，回头看见他们，不得已“咳咳”两ä声，掩饰尴尬似的随手指向远处广场的石塔，对借故耽搁的女人们说：“瞧，老太爷题的字好像重新装ณ裱过？”
远处中心广场临在江边，三月望过去，一片灯火通明晃得她眨了眨眼睛，花了一段时间才看清楚那是一片时有时无的细碎闪光。两ä层楼高的青石塔上“风调雨顺”的四个浮雕大字，如今被细小的彩灯包曼妙包裹，张灯结彩，不伦不类的不夜风情。
据说这里年年随着长江一起洪讯，直到เ省中ณ任父母官的褚ຘ家老太爷，在江塔上题字，自此后真的就风调雨顺。
乐天看美人们听的聚会神，便指手画ฑ脚，说的更加来劲：“看见那西北塔角的一点不一样没？文革时候，这个塔被撤到南山公墓，搬运时从山上一路滚下去，磕掉了一个角。后来老太爷一平反，立马就被搬回原位，为了掩饰磕掉的一角，特地去美国请回流亡的考古博士修补……”
陡地，三月觉得揽在肩膀上的手紧了紧ู。
皱着眉的卫燎口说：“乐่天，你喝多了！”
声音里留แ有一些嘶哑。
一语刚了，跟在褚ຘ颖川身边的随从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对乐天说：“乐่少，我们不大会弄那辆车。”
“一群废物！”
对乐่天的怒骂，明明西服笔挺的人，此刻๑垂手恭立，嗫嚅着不敢应声。
乐天只得将车钥匙转身递给褚颖川：“给你，老太爷给你送来辆车，本来想来个惊喜。但他们都不会弄，还得你自己้去。”
褚颖川默不做声，片刻后眼里出的光，照亮整张面孔，倨傲地说：“故弄玄虚。”
嘴唇的笑容愈现愈深，手在三月的后背抚了抚，步下台阶。
等褚颖川走远，苏西终于忍不住问：“换的什么车？”
乐天颇有些洋洋自得的说：“布嘉迪。四个轮子就是一辆宝马奔驰，褚廉那小子可早就惦记着呢！”
卫燎隐约呈露不以为然的神色：“太招摇了吧？”
“这才说明树大深，立的极稳，自然也不怕招风。”
在乐天异常饱满、充沛得意的声音里，三月迷蒙着眼，身侧的竹编花篮齐腰高，纤长枝白如雪的茉莉花，两个ฐ一团摇摇，三个一累曳曳。她有些疑心，只听过海棠无香，到从没听过茉莉无香的，于是伸手拈住一朵，提起来才看清，原来是做得几可仿真的薄绢。
她终究蓬门荜户，很难去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繁绣如锦，也很难想象那是如何的风光荣耀。
“过两天颖川生日，老太爷提前给他的生日礼物。听说也是人家送给老太爷的！”
苏西听的聚会神，突然淡然一笑，说：“乐天，这还有外人呢！”
这个理由完美的无可反驳，于是女人们终于被送走，苏西忍不住得意，又恐怕被看出来，便含笑对乐天说：“这年头还流行长房长孙？前阵子褚廉过生日，也没见老太爷表示什么。都是社会主义แ好，其实还不是封建主义的瓤子！”
乐天促狭地笑起来，渐渐忍不住,笑声越来越大。苏西以为乐天嘲笑她，气急败坏的大喊：“你又抽什么风？”
“你不知道，颖川那ว弟弟可真是个ฐ活宝，前阵子他不是换车了吗？从德国运来量原装的奥迪A8。老太爷看见，就说了三字，太招摇。”乐天一面捂着肚子，一面笑说：“结果你猜褚廉怎么弄的？他把后面的8剃๙下来，每次见老、老太爷就贴上6，出来以后继续贴上8。”
什么话自乐天嘴里所出来，加上神采飞扬的肢体语言都特别有意思，苏西顿ู时笑得蹲在地上，无法起身。
于是，她也就没看见身后，卫燎猛地揪住三月的头发，三月被迫仰起头，忘了反应，眼里还带着恍惚的神色。
“十五。”他无声又柔情地唤着，三月眼帘一眨，他的吻便狠狠落了下来，依稀带着什么倾泄而入，自唇齿的缝隙渗入骨髓，
乐天因正对着他们，看的一清二楚。
他仍旧保持着笑声，直到卫燎松开十指。无法站稳地退后，显得那ว样倦怠。乐天这才能止住笑，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用尽了肺里所有空气，火燎燎的热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