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无比广阔的意识深处一个遥远的角落里，一小撮蚊蚋满腔杀机营营嗡嗡。这一小撮蚊蚋知道滑溜先生的真名实姓，知道他和埃莉斯琳娜的所作所为，对这两ä位大巫怕得要死，连邮ุ件人都从来没有让它们如此恐惧。
不是意外。滑溜先生百分之百肯定。邮件人露出了牙齿，其渗透程度之广之ใ深，超出任何人的想象。他肯定猜出了对手们的意图。
他笨手笨脚鼓动双翼，飞过岩石平台，朝一个ฐ小山洞飞去，指望在那里好歹能ม避避寒气。
想查都无从查起。他在窄小的起居室里来回踱步，构思没有灵感时他常这么เ做。（对了，有一个办法。）他如梦初醒的瞪着那台老式数据机。弗吉尼亚叫他离开另一层面，在现实世界里老实呆着。他们总不至于连这么一台全世界ศ数以百万上班族都用的简单数据机都不准他碰了吧。
（社会的数据空间之所以发展成现在这个ฐ魔法世界，仅仅是因为ฦ有高清晰度脑电图扫描仪用作输入输出设备？就这么简单？滑溜先生常常觉得这种发展方向有些离奇。英国佬和埃莉斯琳娜则反驳说，精灵、轮回、法术和城堡等观念存在于这个空间，再正常不过了。要说不正常，原子时代的二十世纪那些老观念，像数据结构呀、程序呀、文档呀、通讯协议呀，那些才真的有悖常理。他们认为，用魔法的概ฐ念代表这个ฐ崭新环境中ณ的诸般事物，这种语言体系更符合人类思维习惯，便于人类使用这个网络空间。他们说的也有道理。还有，各国政府的网上技术之所以赶不上大多数大巫，其实原因很简单：政府放不下架子，不愿意疯疯傻傻的玩网上那套把戏。滑溜先生低头看看身旁水洼里的倒影：一张狗脸，耷拉着舌头。他朝倒影挤了挤眼，心里明白，不管自己้的朋友们把这个问题抬升到多么เ高的理论高度，其实还有一个更为ฦ简单的解释，与电脑纪元的破晓时分人们之ใ所以玩登月者和其它冒险游戏的原因相同：好玩。在一个ฐ可以随着想象无限延伸的世界里生活，实在太好玩了。）
埃莉斯琳娜的目光扫过滑溜先生，落到英国佬身上。
标准的挂羊头卖狗肉，老滑。好好瞧瞧这儿，看出来没有？不是普普通通的防卫图。照我看这就是你们这些伙计所谓的黑手党，把这个ฐ银行系统里沿海各州接管了。干得不赖，肯定用上了脑แ关，花了老子好长时间才捉摸出是这些家伙耍的花招。现在既ຂ然落进我的手里看这儿，从正常帐户里挪用资金、洗钱，瞧出手法没有？
和刚才的沼地一样，城堡也被隐隐约约映照ั得半明半暗。光源只有部分天光，其余则道不清来历。通向城堡的小路比沼泽地里宽多了，但滑溜先生还是和刚才一样谨慎：大巫们用不少怪物看守这个ฐ地方。这些东西预先设置了程序，有个要命的习惯，经常变更往来规定，旅๓行者只要违反便必死无疑。
过去几年中波拉克设立了好几个匿名帐户，以匿名的付款的方式获得一大块数据空间的独占控制ๆ权，只要提出请求，几毫秒后便可以使用。整个过程几乎ๆ完全在潜意识层面上完成巫ใ师的大量日常事务全都用这种方式处理。这套方法是他与别的人在过去四年中逐步发明并完善的。现在他已经成为滑溜先生，别的名字不再提及，连想都不想。
嘿，艾尔，瞧见吗？这是《196๔5》的手稿。那女人一边说，一边翻弄装饰内墙的全息风景照ั。
唐麦克。第一个皈依邮件人，埃莉斯ั琳娜原以为ฦ早已被害、被一个模拟器取代的人。
原来邮ุ件人就是他。这个ฐ邮件人的第一位牺牲品，我们最不可能怀疑的人。
唐向前滚动了半米，马达呜呜作响，液压驱动的双拳紧握。他没有否认滑溜先生的话。半晌，他好像松了劲。你们真是聪明。但说到底，你们两个ฐ有帮手。我从没想到你们会和警察合作。要对付邮件人，唯有这一种组合还有点指望。
他笑了，脸上机器似的一扭。两人对这个表情全都非常熟悉。
可是难道你们看不出来？这种组合天生夹带着死亡基因。比起你们和政府，我们三个人的共同点多得多。张开眼睛四下看看吧。从前我们是大巫，现在我们是上帝。看呀！
两人中心注意力毫不分散，只以部分意识随着他的眼光看去。
和刚才一样，百亿人生数以亿计的方方แ面面一览无余。也有不同之处：在方แ才的搏斗中，三个ฐ人已将全人类一切互联资源尽数攫到手中。图像传输与电话通讯完全中断ษ，公共数据库临死前才觉察到极大、极大的灾难降临了。它们的最后一批头条报道产于搏斗ç高xdx操之前一秒钟，通栏标题大书：有史以来最彻底的数据中断ษ。近十亿人目瞪口呆的盯着一片空白的数据机，惊恐不已，远甚于任何停电之ใ类的单纯动力故障。数据及工时的重大损失已经造成了一次经济大衰退。
这些人还算走运，过去的军备竞赛结束了。不然的话，自主ว程度较高的部ຖ队肯定已经发动战争。就算我们现在立即交回控制权，他们得花上一年多时间才能把事情大致理顺。
唐麦克一声傻笑，和前一天他向英国佬大吹法螺时的笑声一模一样。现在死的人还不算多，医院和机场很多都有些独立设施ๅ。
即使如此滑溜先生能看见，从英国伦敦到新า西兰克赖斯特彻奇，全世界ศ主要空港上空都有大批待降飞机层层叠叠盘旋不已。当地电å脑系统不可能ม在这些飞机耗尽燃油之前引导它们全部安全降落。
这些都是我们一手造成的，是我们战斗的附带伤亡。唐继续说道，要是我们针对他们下手，我敢说，咱们有本事把全人类一笔勾销。
为了加强语气，他引爆了犹他州导弹发射井里的三颗核弹头。
滑溜先生和埃莉斯ั琳娜用自己的数十个视频๗镜头组成的眼睛看着毁灭的暴风席卷爆心。
想想看：我们和神话中ณ的天神有什么区别？和天神一样，我们可以统治全人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大家自己้伙里不要厮杀起来。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看滑溜先生，又看看埃莉斯琳娜。红女巫深色面庞上秀眉紧蹙，和刚才一样，她的注意力仍然高度集中在对手身上。
唐麦克转身对滑溜先生道：老滑，尤其是你，更应当明白咱们别无选择，只有合作。他们知道你的真名实姓。我们三个人中ณ，你的老命最不保险，必须时时保护住肉身，免得那个ฐ把你当成叛徒的政府伺机下手。要不是你记起你的新威แ力，刚ธ才一千秒内你早死了十几回了。还有，你现在没有回头路可走。就算你大公无私忠心报国，杀掉我，再去当个听话的顺民，他们一样会杀了你。他们知道你有多么危险，说不定危险性比我还大。让你继续活下去？他们可担不起那个ฐ风险。
这家伙当然是个ฐ自大狂。让人不寒而栗的是，他说的有道理。
就在说话时，滑溜先生还得调动部ຖ分知觉，为ฦ政府在完全失控前空降于北加州ะ阿凯德地区的一个步兵战斗ç群设置障碍，让他们晕头转向。这个战斗群的上级知道他随随便便就能改变军队指挥链上传达的命令，于是明确指示部队不理睬一切外来命令，直至消灭一个ฐ名为罗杰波拉克的人为止。幸好这支部队必须依赖电å子化的城市指南和电子地图。他引着他们大兜圈子已经好长时间了，但这支部队总是他的肉中刺๐，迟早ຉ得下定决心，将它一劳永逸的解决掉。
以他的现状而言这是根小小的肉中刺๐，但只要他回归正常形态，这根刺立即会要了他的命。他眼吧吧望着埃莉斯琳娜：除了唐的说法，真的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她的眼睛差ๆ不多全合上了，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感应到她正将越来越多资源用于某种模式分析，说不定压根没听见唐说些什么。
过了片刻，她的眼睛重新า睁开，闪烁着胜利的光彩。知道吗？老滑，我早知道，我看人类模拟器向来不会走眼，这种玩意儿最多能蒙我几分钟。
滑溜先生点点头，话题一转，他有点转不过弯来。那ว是当然。只要跟模拟器谈上相当长时间，到头来它总会变得有点僵硬，不够灵活。我想，咱们恐怕永远写不出能通过图灵测试的程序。
说得对。有点僵硬，有点缺乏想象力。就是在这些地方露馅。我们这位唐身为变形金刚，一贯把自己้打扮成机器、程序，所以很难看出来。但是我敢肯定，最近几个月来，这张面具后面绝对没有活人
在往深里说，我认为ฦ就是现在，面具背后也不存在活生生的人。滑溜先生猛的将注意力转向唐麦克。
面对埃莉的断ษ语，此人只顾咧嘴傻笑。适当的反应怎么说也不该是这种样子。
滑溜先生又想起战斗中唐的打法，古怪，机器味儿十足。
时间太短，埃莉的判断不可能ม出自实据。这几秒钟时间里，她依靠的只是她的直觉，加上某种深入分析程序。
这就是说，我们还没有发现邮件人。
是的。我们面对的只是他最棒的工具。我敢说，邮件人害死唐麦克后盗用了他的模式，以此为基础打制这个跟我们格斗的自动化防御系统。邮件人的确存在时间滞后，完全不是障眼法。要揭穿他的真面目，这就是关键。不管怎么说，知道这一点，咱们现在动起手来便当多了。她朝唐麦克微微一笑，好像它是个ฐ真正的人。
跟模拟器打交道最好用这种方式。但这一次，这是个胜利的微笑。
你差ๆ一点就为你的主子打赢了这一仗，唐。差一点就让我们相信你了。但现在我们既然知道了在跟什么东西打交道，那就容易
她的形象突地一闪，不见了。
唐暴起发难，格开滑溜先生，争夺埃莉掌控的资源。在整个ฐ近地空间，两个人大打出手，争夺刚才还在埃莉手中的武器系统控制权。
单枪匹马，滑溜先生不是对手。慢慢的，他觉得自己渐渐为人所制。就像一个ฐ角斗士，骨头一根一根被可怕的对手折断。他竭尽全力，仅能勉力自保，不让这个ฐ名为ฦ唐麦克东西把他的家、那幢小房子炸成灰烬。为了保全肉身，他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资源一点点被对手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