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土人一开口，竟然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字正腔圆的三个字：“卫斯理？”
我只好苦笑了一下：“他有时候很清醒。如果你们这里设备和人手不足的话，可以和他家人联络，送他回去！”
我说过，这个梦境是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一开始就不能。我只能说，我到了一个地方。可是那ว很不确切。因为我根本不在那ว地方，只不过我感到เ我到了这个地方，我应该怎么说才好呢？这样你或许比较容易明白一点。就像身在一个四面全是银幕的电影院中，你身子的四面，全是一个地方แ的景物，你是不是有身在那ว个地方แ的感觉呢？而事实上，你并不在那个ฐ地方แ。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心理学家说，一个ฐ凶手，不论他生性如何凶残，当他想起行凶的过程时，内心总有多少自疚。这时辛尼这样叫我，分明是他将我误认为柏莱了，而柏莱死在他手下，他为甚么这样高兴？
正在狼吞虎咽的巴因，向我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怪脸，在还未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之ใ前，我当然不会妄动，我只是瞪著他。那中年人倒十分有礼，引著我走向另一扇门，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下听来很庄重的“进来”声。
要形容这东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可惜的是，我的相机和照片在日后几次险死还生中的一次失去了。不然，照片若是保存著的话，就可以不必多费笔墨，只要登出这几张照ั片来，各位读友就可以看到เ那怪东西的全貌。
第一天，没有结果。第二天，也没有结果。
柏莱有点不耐烦，挥著手：“别向我谈甚么เ人类的医学！我就是学医的，知道所谓医学是怎么一回事，我真后悔在这上面浪费了这许多年！是的，我有感觉，我虽然死了，可是有感觉！”
白素在这时候，也问了他一个ฐ问题：“你的意思是，每一个人的死亡都是一样的！
在死亡之后，还可以有感觉？”
柏莱对这个问题想了一想：“我不能肯定。我只是说，我在那ว时有感觉。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之所以会有这种特殊的感觉，完全是由于有那仪器在旁的缘故！”
他讲到这里，打了一个“哈哈”：“所以，如果你没有这种仪器，我不鼓励你轻试！”
白素口唇掀动了一下，没有人知道她想讲甚么，因为ฦ她并没有出声。
柏莱又道：“这种感觉十分奇特，我感到和那仪器之ใ间有了联系。而我的生命，正通过许多通道是许多许多通道，不是一条，在奔向外面，离开我的肉体。在那个ฐ过程中，一切漆黑，接著，眼前就是一片光明，那ว是一种极其柔和的光芒，但我可以看到一切，看到เ了我自己！”
柏莱说到这里，不断地作著手势：“我看到เ，可是我不知道我用甚么东西来看，那ว只是一种感觉。我看到自己倒在地上，心口插著一柄刀，也看到辛尼用一种十分奇特的神情望著我，口中ณ喃喃自语，不知在说甚么，而那仪器，就在身边。我曾叫辛尼将那仪器放在我的身子之ใ下，而这时一看到那仪器，我突然有一种熟ງ悉之感，我看著其中ณ的一个小小按钮”
柏莱咽下了一口口水，侧著头，像是想如何措词才更恰当，他静默了相当久，才道：“我真不知该如何对你说明才好，本来我一看到了那按钮，就想去按它。可是这时我甚么也没有，我没有身体，当然没有手指，我应该用甚么去按那ว个钮掣呢？而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突然之间，我觉出我想按的那ว个ฐ钮掣，已经生了作用！”
我想了一想：“就像是无线电å波遥控一样！”
柏莱一扬手，手指相叩，出“拍”地声响：“一点不错，那是我精神的控制。我不知道我出了甚么差错，我的愿望，极其强烈的愿望是回去。回到家乡去！你该知道我所谓家乡是甚么意思。当时我只感到一片光芒，一片又一片的光芒不断地闪耀，那只是一个极短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想到了父亲，想到เ了我自小长大的南美丛林差ๆ错或者就在这里，当我眼前又一黑，接著又睁开眼来时”
柏莱说到这里，现出了一个十分苦涩的笑容来。
即使他不说，我也可以知道了！当他又有了正常的知觉之际，他的精神（灵魂），已经进入了一个印第安人黑军族土人的身体之中！
他说：“那一片又一片的光芒，为时十分短暂。”可是那究竟短暂到เ甚么程度呢？
在这段时间，他至少从尼泊尔到เ了南美，就算以直线进行，也有好几万里。当然，如果以电å波的度来进行，那ว只要十几分之一秒的时间就足够了！
柏莱苦笑著：“我睁开眼来，立即觉得不对！先我觉得又有了身体，而我是不要身体的，只有不要身体，才能回去，怎么我又会有了身体呢？接著，我看到周围有很多人在围著我跳舞，一个黑白羽饰的土人，在用羽毛造成的指帚，扫我的身子。我大叫一声，坐了起身来。”
柏莱居然出现了一个顽皮的笑容来：“当我坐起来之后，当场所生的混乱，你们可以想像得到。”他拍著自己的心口：“我这个身体，是一个才死的人，忽然复活了！
当时我的错愕，也绝不在在我身边的那ว些土人之下，我讲了几句话，显然没有人听得懂。我定了定神，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形，我立时肯定，我是在一个印第安人的部落之中。我会说不少印第安人部落的语言，我忙试著一种又一种，可是满面惊愕、围住我的那些人，却没有一个听得懂ฦ我的话。我在这时，已๐经想到自己可能是在黑军族的地方。黑军族不和外人来往，当然我说的其他部落的话，他们不会明白。我只听到他们在争论，五色羽饰的我猜是酋长，和黑白羽饰的祭师在争论，我竭力想使他们明白我的处境，但是没有可能。”
柏莱这时的处境，可想而知。他就算处在一个ฐ文明的社ุ会中，也骇人听闻，何况他处身在一个半开化的印第安人部落之ใ中，自然更加夹缠不清了。
柏莱又道：“他们听了很久，才有一个年纪很老的土人被几个人带了来，来到เ我的面前。一开口，原来这个老土人是早十几年被黑军族人俘虏来，破例没有杀死的。这个ฐ土人会讲我懂得的一种印第安语，他又会说黑军族的话，所以我能够藉他的翻译，来表达我的意思。”
柏莱以后的遭遇，可以用“长话短说”的方式来表达，因为那只是我要讲述的主要事件之外的一个ฐ插曲。
当柏莱知道了他真的是在黑军族部ຖ落之中时，他立时想到เ他父亲的实验室并不远，他就向土人表示了自己的身份。土人当然不相信他的话，但是祭师却比较相信。祭师宣布他是天上的神派来的使者，要为ฦ他举行一项极其庞大的仪式，并且认为用天神派来的使者来当全族的领袖，是理所当然的事。
原来的酋长，自然反对，于是整个黑军族，分成了两派，经过了多日的争论。柏莱在这些日子中，真是啼笑皆非，他又找不到道路出山去和他父亲会合，只好说服了祭师去找利ำ达教授。祭师是带著那个老人一起去的。
利ำ达教授一听到祭师的话，说他的儿子已化成为一个黑军族的土人，当然不知所措。他自然而想到，这种怪异莫名的事，可以帮他的，当然只有我，于是，他打了一个电话给我。
而那时候，我不在家中，在尼泊尔。白素接听了这个电å话。
白素一听到了利达教授的转述，知道事非寻常，而且教授一定需要帮助，所以她立时赶来。并且留言要我快点赶来。
当白素า和利达教授会面之后，黑军族内部的争论更加激烈，已๐经有小规模的冲突。
柏莱知道自己要和文明世界有所接触，必须利用祭师，于是又要求祭师去接他父亲来与他相会。
当祭师答应了这一点之后，酋长却也同时派人去对付利达教授。幸好祭师派去的人先到一步，将利达和白素接到山中，酋长的人就放火将教授的实验室，烧成了平地。白素和利ำ达教授到了山中，和柏莱会了面，黑军族内部ຖ争吵激烈，还是白素有办法，声称另外有一个天神的使者要前来，这个天神的使者叫卫斯理。
她花了几天时间，教会了不少土人能读我的名字来。我先遇到的那六个土人，就是白素的“学生”，所以一见我就能叫出我的名字来。
就在我还未曾到达他们聚居的山谷之前，酋长感到เ有了一个“天神使者”，他的地位已经受到了威胁，如果再来一个，岂不更加糟糕？所以率先进攻，内战开始。这些骁勇善战，强悍凶猛的土人，一开始了内战，激烈程度可想而知。白素า见势不好，带著教授和柏莱迅逃走，躲进了这个山洞之ใ中。
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那样，我听他们讲完，忙问道：“教授呢？”
白素叹了一口气：“在我们逃上山来的时候，一队忠于酋长的土人向我们攻击，教授中了一支毒箭立刻死亡。”
我吸了一口气，向柏莱望去。柏莱一点也没有悲戚的神情。当然，那ว是他对于“死亡”这个概念，和普通人的观念已不相同的缘故。
我沉默了片刻，才道：“柏莱，照你想来，教授死了，他的精神是不是像你一样，通过了许多通道，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
柏莱道：“我也想过这个ฐ问题，但是不能ม肯定。我们在地球上的生命，实在太不足道，永生是最重要的。假设有一种生物只有三秒钟的生命，当这种生物活了一秒钟就死了，我们不会感到有甚么难过。因为ฦ相差实在太少。一百年，和五十年，二十五年，其实差ๆ不多！”
我又呆了片刻๑，没有再问甚么เ。因为我觉柏莱对生命的观念之ใ特异，我很难接受，我向洞口走去，到了洞口，杀声仍在持续著，但是战斗ç看来已经结束。白素า来到了我的身后：“糟糕，忠于酋长的人得到เ了胜利，我们是祸ຖ，要设法逃走！”
我向柏莱望去：“和他一起？”
柏莱叫了起来：“当然和我一起，我要到เ尼泊尔去，再去找那仪器，我要回去，不要在地球，我一点罪恶的念头也没有，完全有资格回去！”
我望他半晌：“像你现在的样子，如果去搭飞机的话……”
柏莱不等我讲完，就怒道：“不必靠你，我自己也可以到尼泊尔去！”
我在这时，极其自然地道：“你还说你全然没有罪恶的念头，嗔怒就是恶念之ใ一！
柏莱陡地一呆，他是真正震惊，刹้那之间，简直呆若木鸡。而且，现出了极悲哀的神情来。他的那种神情，倒使我很不忍：“你别难过，你已经有了这样奇异的经历，你可能是地球上唯一的再生人，如果地球上有人可以回去，你一定是第一个最有资格的人！”
柏莱叹了一声：“最怕我一直顶著地球人的躯体！”
我想使气氛轻松些：“至少那也十分有趣！”
柏莱一点也不欣赏我的幽默：“有趣？有甚么เ趣？如果我忽然变成了一个婴儿，还得花一年的时间去学走路，那一点也没有趣！”
我心中陡地一动，想起柏莱所说的那第二个梦，那四个人，由不知何处，带著使命，来到地球，那个领导人曾说：“你们前去的方แ式已经定下了，你们将和他们一起生活，一起长大……”
这四人前来的方式，是不是和柏莱一样，是进了一个婴儿的体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的确和地球上的人没有分别ี，他们的能力，在长大之后才逐渐恢复，有了“神通”，这四个ฐ人
想到这里，我震动了一下，向白素า望去。白素也现出一种十分怪异的神情来，低声道：“卫，那四个人之中ณ，那个领导人的独生子”
我不等她再讲下去，便点头道：“就是那个在马廊中出世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