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泽懒得理他,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茶盅,福能儿赶紧拦了,“二爷慢着,凉了。”一边给承泽重斟了茶,一边还是念叨着,“你要是不想回,不如咱们去镇上郎中那儿上些药……”
“嗯。”
“你真信他说的?不知从哪个小丫头那ว儿浑听来的呢。”
“奶奶!奶奶!”春燕吓得赶紧ู坐到身边,一边给她顺气儿,一边紧ู着劝,“快小点声儿吧,再传到那边儿又是道理!”
静香赶紧抬头,果然,青烟缭绕的灵前弓身敬叩的正是自己的大哥,忽觉鼻子一酸,紧紧咬了唇。
“也难怪奶奶这几日累็着了,”阎婆子一边捶着,一边碎叨叨地说着,“府里这次办事真是大阵仗,何曾见过!老太太虽不是那张扬的人,可又怎么挡得住?这偏山僻壤的,好容易来了咱们这一家子,还不都上赶着来?往后出去,也说得嘴,撑得起是去过堂堂王府做过客的人!”
“嗯。”
紫螺服侍承泽穿好袄,这才去斟了茶来。一眼看到承泽在穿昨儿回来的那件袍子,心里不由á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糊涂东西,“二爷!昨儿夜里孝袍做好已经送了来,我熨ຖ好在那儿晾着,原是该换了,竟是一时忘了,我这就取了来。你先喝茶。”
面前的香火盆青烟缭绕,直呆呆的眼睛有些涩,轻轻眨了眨,竟模糊了,她悄悄咬了唇……
“佛缘?是佛缘?不是阴缘?不是阎王爷那儿的阴缘??”
“嗯?”听她忽地问得冲,承泽一时没转过来。
“二爷!!”荷叶儿似真急上了火,竟不顾礼数几步上前逼在了承泽身边,“是不是?是不是?这么说,我家小姐修行了之后,佛祖也会帮着大爷跟她合了一起?就真的,就真的再也分不开了?”
“咳,嗯,”承泽被自己荒唐的解释一时陷于无措,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说,“嗯,他二人就,就可以永远相守了。”
“啊??”荷叶失口叫出了声,那声音撕破了一般凄惨,“永远??是不是就是永世?是不是就是永世??”
“……嗯。”
“二爷!!”荷叶得到这最后的肯定,扑通一声跌跪在承泽脚下,早已急红的眼睛此刻更是扑簌簌止不住的泪,“二爷!把我送进去吧,让我去!让我去!二爷,我愿意守,我愿意修行!求你了,二爷,放了我们家小姐吧,二爷!!”
听她嘶声哭喊,承泽尴尬无措之外,也觉烦恼招架不了,不得已๐,只能倚着前面的话搪塞,“不是跟你说了么เ,人家是夫妻,你去算什么?”
“必是弄错了!凭他是佛祖还是阎王爷,他们必是弄错了!我家小姐不会,绝不会!!”
“你,你说什么?”承泽听得稀里糊涂。
“二爷,你不是说,不是说夫妻是前世修来的,不会!不会!!”荷叶狠狠地摇着头,“跟大爷修夫妻的那个必不是我家小姐!弄错了,他们都弄错了!二爷,求你,求你了!让我去,让我去吧!横竖也不该是我家小姐,那换了谁不行?大爷缠着我不行吗?我跟他,我跟他,行不行?”
“荷叶儿!你,你这都是什么เ浑话?!”
“二爷,求你,求求你了!别再折磨我家小姐了……”此时的小丫头已是伤心至极,完全不忌承泽的呵斥,一声声,撕裂ฐ心肺,“当初,当初不是一再地求了我们大爷要我们小姐的么?怎么เ娶过来,娶过来就是要这么害她……”
“你这都说的什么?她是易家大奶奶,谁敢害她?只是,只是……”听着这哭声,面对这般质问,承泽的心也是乱,想耐了性子劝,可那不咸不淡的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二爷,求你了,求你了,不能ม让他附了我们家小姐身上……她会死的,死了也不得超生了……二爷……”
“怎么会呢!”承泽见这谎言越缠越不清,反倒让这小丫头更蒙了心思,咬咬牙,压底了声音说出实情,“其实那附魂之ใ说、阴缘之说都是浑编了哄人的!”
荷叶猛地止了哭声,仰着满是泪痕的脸看着承泽,怔怔的,似不认得,又似刚认得……
道出了自家的隐暗,承泽尴尬之余反觉释然,“嫂嫂其实只是守灵而已,所以,你无需再担心,懂了吗?”
荷叶此刻又是伤心,又是糊涂,可有一点她似明白了,这府中不全是坏人,至少眼前的二爷就不是!这么些日子她只道再无指望,今天求乞也不过是心死又不甘,却不想溺水之人突然捞到了救命稻草,便再也顾不得什么真假欺骗,紧ู紧抓了承泽的手臂,“二爷!既ຂ如此那就让我去陪着我家小姐吧!我一天,我一天吃半个馒头就行!二爷!只要让我陪我家小姐过了那日子,
你怎么处置荷叶都行!去庄子上做活,卖了我,都行!二爷!”
“不行!”
“二爷!二爷……”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将来你家小姐若想在府中立足,这孝,她非得独自守完不可!可你放心,忍过这一时,只待她出了关,我定会劝老太太好好待她,绝不会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承泽以为自己这掏心掏肺的保证能ม将这小丫头暂且安抚下来,岂料é不过一刻,那眼中ณ的竟更汹涌起来,“二爷……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家小姐出不来了,她出不来了……”
“你说什么?”
“即便不附魂,他还是鬼,他还是鬼!会活活吃了我家小姐的……他活着的时候本来就……”
“荷叶儿!!”承泽一声怒喝吓怔了正抓着他手臂不住哭诉的荷叶,虽则心里同情嫂嫂,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兄长,且又刚刚离世,此刻๑听人这么说他,心里的火如何按捺得住?“怎么如此口无遮拦?!你们慕家就是这么调教的?!”
荷叶一愣,本要脱口而出的隐情立刻咽了回去,心恨,果然是小姐说的,说出来又能如何?他们,都姓易!想着小姐此刻的煎熬,她也再屏不住,腾地站起身,狠狠抹了一把泪,“哼!我们慕家调教的是如何服侍人,不是伺候鬼!!”
“你!”
承泽正是又气又急拿这小丫ฑ头没办法,青蔓走进来正看到这一幕,“这是怎么说?荷叶儿,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荷叶咬了牙,琢磨着要不要顶嘴,却见承泽不耐地冲青蔓摆了摆手,“行了!带她下去吧。往后……”
话未说完,帘子猛被打起,房中人还未待看清,福能儿已经大步走过来附在了承泽耳边,急急道,“二爷!福安突然转回来了,此刻就在安平他娘舅家中!”
承泽闻言立刻๑起身,“走!”
“二爷!”青蔓一把拉住他,“这是要去哪儿?”
“我出去一下。”承泽搪塞一句,又看看依旧倔在那儿的荷叶,吩咐道,“带她下去,要吃斋就吃斋吧!”顿了一下又道,“给她独自一间房,别再让她跟人浑念叨!”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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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快马飞奔,驰起路边雨水,仿若离弦的箭羽穿破云层……
来到安平已是暮昏时候,福能儿早早着人引了福安出来安置在一家客栈,待承泽来到,便屏退左右,闭了房门。
福安见到承泽,扑通跪地,一声“二爷!”叫出口,竟是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