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梅泡咖啡的当口，瞄到一眼她们在翻的杂志，头一个ฐ很眼熟。她不动声色地过去看，赵正阳“道貌岸然”地介绍着他的女朋友，“美貌是其次，我更看中她的善良。她有一种时下少有的执着，无论对人还是对事。”下面还有些他和杂志记者的问答，事业、人生之类的。最后他是开玩笑的口吻，“时代不同了，男女机会均等。我听说有句话，‘与其嫁个富翁，不如用十年自己成为ฦ有钱人’，所以我尊敬女朋友的选择，支持她为她的事业奋斗ç。”
是，赵正阳看着前方，会的，一切没有原先想的那么糟，也是才得到的消息。由于程序上的问题，垃圾焚烧炉的选址意见书失效了，等重新า申请通过又得一两年。到时候谁知道会有什么เ变化，至少那些已经购房的肯定站在他这边，反对立项的人又多了一批。共同利益是团结起来对外的动力，他要赶紧建二期，把更多的人拉进圈子。声音越大，越能ม让人听见。
啊？耿梅坐直了，这就要结婚吗？她有些不确定地问，“是不是等公司的状态再好些，现在我们都太忙？”年后她作为刚上班的新人，总得表现勤快，这时候结婚难免两头顾不到。
“别哭，都说月子里不能哭。”老大细心地劝道，顺便打趣她，“我们是放账。物价指数往上涨，等我们生儿育女，你回敬别忘记加上货币的时间价值，票就在盒里，自己算啊。对了，你家那位呢？丢â下你和宝宝去哪玩了？”
谁也不敢接过来抱，刚出生的孩子，仿佛一只热水瓶大小，红通通的皮肤，小脸皱成一团，闭着眼，小嘴微微嘟起，好像对离开温暖的环境很不满。
老大打破沉寂，“上次毕业前我们坐在操场上，今天去不去？”
他哭了？
“有可能，我要赶紧筹钱，估计两天之内就会有动静，不是她走就是我走。”赵正阳有一阵失神，能抵押的全都做了，银行那边不会再宽限，朋友间能ม借贷的也都借过了。他搓了搓脸，“有件事是说的时候了。”赵正阳转向耿梅，“抱歉，这段时间我对你很差。以前说过要让你无忧无虑，但现在，”他的眼神里满是无奈，虽然难以启齿，但还是得说，“不但没做到เ，还冲你了好几次脾气。我确实有想过为了公司是否低头算了，而且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留在我身边，压力很大。”他长舒了一口气，“挺好的，现在。你如果要走，我不拦你。”
“没关系。”耿梅完全明白，他们纯粹是关心她才失言。
大家感慨了一会，商人赚的是多，但风险也大，这边那边一卡，事情就多了。所以别光羡慕人家吃肉，挨打的时候也不少。
“你……”耿梅说了一个字，又觉得他不会骗她，所以……她咽了口口水，听见自己的喉头有重重的一声咕咚，她不是他，不曾受过他受过的苦，所以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换了她也许做得更离谱。她可以劝他放下怨仇，但那些全是空话，她自己也做不到。一串ธ串的事情联在一起，是他布的局，杨淑华才买下错误的地，贷款到期无法续贷的压力；银行放她过眼前的关，长久虽然不行，好歹也有喘气的机会；但根根稻草压下来，她最终受不了放弃了生命。
赵正阳的父母性格完全不同，耿梅一边把白粥盛出来，一边思索，是一方แ太强了，另一方แ长期谦让导致略为ฦ弱势；还是两人性格互补才会结为夫妻。她和赵正阳，又算哪一种，没遇过大事，所以无从知晓彼此可以为对方แ做到哪一步。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能够容忍已经不容易，更何况修正自己以适应对方แ。
嗯，人之常情，用得着时就想得着，不用时想不着。
耿梅一边安慰赵辰逸，一边继续找赵正阳，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了条短信，“什么事？”
赵辰逸跟了进厨房，“耿梅姐，对不起。”
不知道……陈立怎么样了。想到他现在的处境，书上的字开始跳动，一个个不肯老老实实进入脑海ร，耿梅放下笔，揉了会眼睛。图书馆内静悄悄的，她视线转向窗外，那里有几只麻雀飞来飞去，穿梭不停。
“来了。”凑在门口的女孩子们一哄而散，都回到了自己座位。耿梅和她们始终在一起，否则也得怀疑刚才是不是眼花，明明她们都在埋头做事，哪里调皮了。这让她想起了大一新生生涯，那时她虽然缩在角落，但看着别人玩闹，觉得挺有趣的，她也跟着笑，只是没笑那ว么大声。
“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帮忙，那ว件事对你来说很容易做到เ，你会拒绝我吗？”
不是车祸，耿梅心中ณ的弦一松，只要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她终于有心情听耿希说完。陈立拿到的第一笔大工ื程，是替负责招标的人顶了赌债得到เ的人情，那个人靠了岳父坐到那ว个位置。前阵子他岳父被双规，然后牵扯出一长串ธ的事，甚至有两个ฐ已经退休的下属也被请去喝茶，陈立也在被要求协助调查的人当中。
赵正阳脸色阴沉，“不听不就完了。”
她伸出手，轻轻指了指新娘，“和她一样，我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吵架不怕，最怕和他冷战。每次都逼着他把话说出来，难免就有过了头的时候。有一次我打碎了他房间里所有的玻璃，还有一次把他所有的鞋都扔了。”
“那ว也不会找你。”杨淑华不屑一顾ุ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臭史，跟正阳搞一夜情；同时又有一个男同学负责付你的学费，供养你读研究生；等快读出来了，你攀上肖家那个ฐ孩子，一脚把原来的给踹掉了。我赵家找媳妇只有一条要求，为人老实，你不符合。”
上了车赵正阳边替耿梅扣安全带，边兴致勃勃地说，“你是我的小福星，我买的两ä百亩地批下来了。”
“逼急了兔子还跳墙，男女都一样。”耿梅没放在心上，只当赵正阳故态复萌，偏要跟她说反话。“跟你明说你就给，哪可能，换我也不信。”
说说笑笑一个多小时过去，赵正阳起身告辞，戚睿也跟着说走了。两人都劝杨淑华好好养病，身体最重要，有了健康才有希望。
也不知道他跟耿希说了什么，耿梅叹口气，耿希变得莫名其妙地好说话，她真怕赵正阳误导了他，让他以为能因为他俩的关系沾到เ光。她问耿希，耿希每次都说没有的事，还说自己的妹妹已๐经很有本事，靠妹妹就行了，用不着靠别ี人。
一遍又一遍，耿梅再笨也明白了，他不想接。
“你休息，接下去事多。”赵正阳没跟她多说。
一直劝自己漠视那段小插曲，把赵正阳当作业务上的客户、学长、普通朋友的耿梅，顿时被他的话刺激得面红耳赤。不光彩的历史不必再提，她以为他有共识，他说到“你男朋友”时总是坦然得像在说普通朋友的男ç朋友。原来不是的，只有他想提、或他不想提往事，他想提的时候他绝对不尴尬。
赵正阳拉过椅子，坐在茶几旁，把茶杯往杨淑华那边推过去，“乡下地方，没有好茶。”
他俩在那边打情骂俏，耿梅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打了“知道了”，回去给赵正阳。
赵正阳光是笑，笑完了说，“我喜欢你，你有种……”他认真地想了想，“打不垮的乐观，而且有底气。年轻是好东西。”
肖宇成去洗手间吐了两次，喝着热茶神志慢慢清醒，只是有些管不住嘴，“这个赵正阳，从前盘子滚得挺大，堪称意气风，平时有点吝啬，但场面上出手很大。”
“能不能不要提了。”她扭过头，泪光闪烁，说一遍是把往事回忆一遍，重新揭开凝结好的伤疤。她习惯独自舔平，不想血淋淋地拿出来乞求怜悯。太有可能了，得不到เ怜悯，得到的是鄙视，好像她生来就该捧着残羹冷炙感恩庆幸，怎么เ还可以要求更多。她咬住下唇，不要了，行吗。这种时候该说什么，“你会更幸福的。”
闪电å般一瞬间，耿梅没挡住陈立的出手。陈立捏住她下巴，把她的脸扭向自己้，“看着我，说你要分手，看着我的眼睛说。”
“那个好，便宜无好货，贵的有贵的理由。”赵正阳做主ว挑了贵的一款，比军军自己้看中的贵将近一倍。然后不管耿梅的反对，他在他和耿梅的买单争夺战中抢到上风付了钱。“你侄子，我做长辈的给见面礼ึ也应该。”
耿梅站起来，不小心带翻一杯饮料é。又是简佳音的，她盯着四下流淌的橙汁，是，相比之下，简佳音君子坦荡荡，而她，小心眼得可笑。怎么说也是她对不住陈立，在他奔波的同时，她没按原先说的在工作，而是溜出去玩了。她的生气，也只是因为妒嫉别人的光明，她明知道陈立不是那ว种人，他没那么多花花心思。
经过白天的剧ຕ烈活动，晚上耿梅居然失了眠，翻来覆去就是没找到เ睡意。人人都说牛奶能助眠，她爬起来决定去喝一点，没想到เ邻居又有人放烟火，呯呯的连声作响。
赵正阳有点意外，但探身从车里拿出烟盒，送到她手边。耿梅拿了枝，她从未抽过烟，此刻心情莫名地冲动，想做点没做过的。
“我是家里的二儿子，”赵正阳没吊她胃口，“我妈生了两个ฐ儿子。她本来想再生个女儿，谁知生下来是儿子，家里穷，不想养活了，我爸把我扔进马桶。是我奶奶，过了很久ื还听到马桶里扑通、扑通有声音，打开盖，把我又捞了出来。”
幸好手机终于响了，打破了冻住般的时间。
红灯转绿。耿梅摇掉刚才的想法，该对陈立有信心，他要变早变了，何必等她这么久。脚上的温暖还在，她最近经常穿他买的鞋，如果没有爱，他怎么会对她那么好。
胡悦的话，点中耿梅的软肋，“是，我记得。好吧，我尽量快点，但年前事很多，做不到เ也别怪我。”
“不许开电脑，等着我来吃你。”陈立说，又自以为是地抛了个警告的眼神。
有时，爱情可能ม只是一种惯性，因为ฦ惧怕变更而精心保持现状。
这理由难不倒赵正阳，他大声一叫，前台不知从哪里飞快地钻了出来。
“行，只要你想要吃的，都给你吃，也该好好养养了，瘦了不少。”
僵持到下午，陈立败下阵。他恨恨地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母亲，接通前对耿梅说，“依你，别摆臭脸了。”
一辈子，她是傻，才曾经相信过他的誓言。任何东西，只有自己有，才是真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