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特意将两把二十响的高级洋玩意儿给自己用,还揣了一兜子死沉死沉的子弹夹。可自己้在这生死关头,竟然又忘了大掌柜前日里的教诲:傻羊羔子,劫肉票应该掏枪抵住对方的太阳|岤才对,你咋个总是这么土呢!
三家土匪头子这时不由得面面相觑,见惯了打打杀杀的场面,今天竟然从“甘肃王”马云芳这里,听到这样令人喷饭的话!
“老子不中意女人。”
这一遭恶战,把野马山打了个乱ກ七八糟,遍地硝烟。寨门口的某一座砖石碉楼ä,塌方了半边儿。不少炮弹堕进屋舍,从房:“当家的当初让我做‘扶保柱’,不是给你挡枪子儿的?现在又这般说!”
那人的后脑勺瞬间爆成了一团血雾,人肉臊子飞舞,比海ร碗还大一圈儿的头颅,顷ั刻间就只剩下一张僵硬如面具的脸。脑门穿了一枚血孔,两只眼球在毙命的一刹那,还在拼命地往自己้脑舍不得,削大掌柜本人!
第三十一回妒火烧血泼喜堂
镇三关勉强答道:“认得。”
睁开双眼,映入的是大掌柜的一张集忧虑和郁闷于一处的纠结面孔,正盯着他发愣。
息栈轻蔑地撇撇嘴:“哼,不给就不给,谁稀罕你的东西!”
大掌柜的眼底透出一抹担忧神色,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把自己身上那一床被子分了一半,撴到เ了息栈身上,将他裹成一枚大粽子!
大掌柜低声吼道:“够了!别打了!赶快回转,再来了追兵就不好了!”
息栈被这黑厮说得,立刻就觉得嘴里的味道不对了,低头一看这碗焖得酥酥软软的水豆腐,白花花的,中间还夹杂着香菇丁,分明就像是一碗兑了人肉臊子的脑แ浆子!
炮头黑狍子,每次下山砸窑,都是这厮打先锋。生得黝黑黝黑,脸上一片皴红,脑แ袋圆不隆冬,身材不高,却是肌肉发达,壮硕如牛!
纠结彷徨了这些日子,竟然等来了如此这般令人痛断肝肠的结局!
第九回鸾对枪血溅山谷
沉渊引凤!
一瓢开水泼在铁栅栏上,“滋啦啦~~~”,瞬间腾起一团惊悚摄目的白烟,热气嘘面而来。
想呕,干涸枯竭的喉咙已经呕不出一丝液体。
五百块他是当真买不起,自己跟大掌柜出山做一趟活儿,也就分到เ二三十块片子,这些日子很用心地攒了一百多个片子,今日全揣在怀里带来了。
这一百块也就能ม买下追云騠那两瓣肥肥壮壮的马屁股!
镇三关晃晃悠悠走过来看了一眼,问道:“喜欢这个?喜欢就买呗!”
“唔,我再去看看别的……”
男人不耐烦了:“还看?你都绕了八圈儿了,马都给你看累了,你不累啊?!老子走得乏็了,你赶紧的,别墨迹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就这个ฐ吧,看得出来是一匹好马!”
一旁的马厩伙计撇撇嘴,轻蔑地搭茬:“哼,当然是好马!这位客官,五百块~~~!”
镇三关黑眉一挑,走上前拎起马下巴๒,掰开看了看牙口,又前后左右打量一番,最后骑上去跑了两圈儿。
男人骑马的姿势诱人地潇洒,肩膀斜ฒ侧,小腹收紧,腰杆韧道,胯间松弛,两腿牢牢钳制马儿的双肋。追云騠在他的胯下欢畅清俊地迈步撒奔,甩头抖颈,惬意快哉!
大掌柜翻身下马,缰绳扔给息栈:“马不错,就要这个!伙计,找你们管事的来收银子!”
伙计一听这话,才知道来了出手阔绰的大主ว顾,瞳仁倏地瞪成两颗铃铛,比那两只马眼睛还亮还圆,忙不迭地应声而去。
息栈连忙对大掌柜说道:“不要了吧,这马价钱太贵!”
“不贵,老子给你买!”
“……我不用你给我买,我要自己้买。”
“咋了?为啥不要俺给你买?”
“我自己挣了片子的,怎好总是用你的?再说了,你时常私下用钱给我买东西,让其他伙计知道了,总是不好的……”
“老子用的自己那一份儿片子,又没用绺子里的钱!”
“……当真?”
话说每个土匪绺子里分赃都有严格规矩,抢到的财物据实分配,任何人不得私自占有,也包括大当家的。土匪分赃叫做“分篇挑片”,一般是将收成拆分成九份:
二成归公,作为公款,修建山寨,购买枪炮弹药;
一成眼线,打点外边儿那些“照局”的、“插千”的,也就是绺子收买安插在村屯庄户之间的内线;(1)
一成奖赏,奖励有功人员;
一成抚恤,给躺了的伙计家里送去的卖命钱;
最后剩下的四成,全部公摊。
当然,公摊的时候是要按资排辈儿的,大当家分的最多,一般可以拿到五六个人份,四梁能拿到เ三四个人份,八柱也至少拿双份,其余崽子们各人领一份,新挂柱的伙计按道理只能拿半份,尚处“试用期”。(2)
这也就是为ฦ啥当时新来不久的小息栈竟然做了八柱,立时就有人眼红嫉妒得给他喂辣椒烟——一个来历不明、上山不久的小崽子,竟然就敢拿双份片子!
而绺子里的“六律”之首,大当家的若私吞金银财物,按律枪决!
这一条在土匪窝里何其重要,匪首的位子不是那么เ好做的,底下养着一两千个手里拿枪管子的狼崽子,别ี人凭啥服你,认你做老大?
手里活儿硬自不必说,所谓的“管直、胆壮”——枪法绝准,出手敢打敢玩命;另外还得规矩摆得正,赏罚分明,绝不贪赃私揽。这一点镇三关一向心里有数,给息栈买吃的、穿的、用的,自然是从自己的褡裢里掏私钱,供给小羊羔的花销。
息栈仍然觉得有些不妥,跟男人说道:“即便如此,前日里在玉门城内中枪躺了的那三个伙计,你才不过给每人抚恤了三百大洋。这一匹马的价钱几乎抵了两条人命,说出去总是不好……”
“这两ä码事!用绺子里的钱有七道八道规矩管着,抚恤的那一份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一视同仁。老子这会儿用自己的钱,没人给俺定什么狗屁规矩,老子想咋花钱就咋花钱,想花多少就花多少,想给谁花就给谁花!你明白不?”
息栈心下暖流涌动,暖意薰得他些微脸红,低声说道:“唔,我知晓的……只是,我又不是没有手没有脚,我自己挣了银子的……”
俩人正掰扯着,马厩的管事和伙计一齐匆匆走来,二人一路点头哈腰,那表情形状与刚才已是大不相同。
那ว管事的冲着镇三关一揖到底,陪着谄媚的笑脸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出来是掌柜的三爷,来俺们这山野小店闲逛,多有得罪,三爷多多包涵!”
镇三关面色一沉。一旁้的息栈双目凛然,下意识地一步上前挡在了掌柜的身前:“你是何人?”
“哎呦,这位小爷别误会,千万别误会啊!是俺家掌柜的让小人来跟三爷打一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