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三年过去了，李福顺ิ又回到那所中学。三年前，他是学生，如今他是老师。他之所以当初选择了报考师范，原因只有一个做一名好老师，一名主持公道的好老师，一名为ฦ学生作主的好老师。
填报志愿时，班主任问他，你想报中专还是高中啊！富顺毫不犹豫地说，想上中师，将来也当老师。其实，当时他也参加了重点高中的选拔考试。可是为了不被录取，他就在试卷上做了文章，最后的两个大题答非所问的乱写了一气。就这样，他避开了重点高中的选拔考试，顺利ำ地上了中等师范学校。家里人也高兴不已，因为富顺的成功是家里人的骄傲。在富顺这个大家庭里，还没有一个ฐ能考上个什么中专的，富顺是第一个ฐ。也就是第一个要吃国库粮的人，李氏老两ä口高兴地合不拢嘴。在富顺来通知书的那ว天，还特意地宴请了宾朋好友。
7逢机遇，分入中ณ学
可按照学历要求，他是分不到เ中学的。他是中专，学的是小学教育，实习是在中心小学进行的。分到中心小学的可能ม性，应该大一些。他不太在意这个。可父母就不同了，他们到处打听，看看能否分进中学。在人们的心中，中学比小学更像一个单位。似乎中学老师要比小学老师挣得钱要多。
如今分配，主要靠关系，有关系的，即使学历不行，照样可以分进一个ฐ好的单位。李父李母两眼乌黑，镇上的文化人，认识的不多。但为了给儿子一个较好的前途。他们准备拿出一部分血汗钱来打点打点。于是，就托他舅与中学的一位领导联系上了。那位领导也没有下保障，钱如数退还回来。说等消息吧！今年中学生员好，可能缺老师，很有可能都分进中学。你回去听信吧！李父李母拿着退回的钱，很是尴尬，不知道这位领导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是不是嫌钱少，但有没法问，只好作罢！
社会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上学考的是孩子，找工作考的是父母。上学那得看孩子的成绩，可找工作看的就是父母的社会关系了。父母有关系的分配自然不用孩子操心，父母没关系的那只好听之任之了。其实，国家不再分配，也已经吵了不少年了，就在福顺毕业的这年，中专不分配的论调达到了极点。学生们整日惶惶，不知道毕业去向如何。那些在学校里学了点小手艺的，如学装裱的，打算回去后开个ฐ装裱店什么เ的。就在这个ฐ时候，一个好消息如一声炸雷在学校上空炸响。国家继续分配这批师范生。至于今后，那就很难说了。
局势
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未，中国教育面临着一个很大的现实问题就是毕业生分配问题。按照惯例，所有计划ฐ内的毕业生都会受到组织统一分配的待遇。但随着市场经济的展，国家计划经济体制越来越显示出不适合展的弊端，于是取消分配，自谋职业的呼声像六月的闷雷此起彼伏的轰响。虽然雷声阵阵，不见雨点。也造成了一股严å峻的就业压力。那些面临毕业的学子们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尤其是那些觉得在学校里没有学到什么技能ม的人，更觉得前途渺茫。觉得在学校里学了三年，竟没学到一点生存的技能，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让每一位学子愤怒。于是在毕业临ภ近的那ว几天，用酒精来做自我麻醉。就在这个郁闷的要让人疯的时候，英明的中央领导人话了。他的这一表态，使那些面临着就业的学子们一下子看到เ了光明，看到了希望。这就是中国教育改革史上有名的最后一次大中专毕业生分配。从那年后，毕业统一分配就成了教育的历史。
毕业
毕业了，解放了。这是无数学子学有所成的表现，这是学子们踏入社会的征兆。无论你如何的眷恋学校的美好生活，无论你考到多高的学历层次，你最终都得面对这样一个现实：毕业参加工作。在某种意义上，学校只是人生成长的一个环节，而社会才是使人真正地成为一个人关键场所。人只有到了社会上，他才真正算是一个个ฐ人。这就是马克思所说的一个ฐ人的真正本质在于其社会关系的总和。西方有个哲学家也说过，在学校里我们往往被老师的权威แ所威慑，我们接触的知识往往是不真实的。只有我们自己้能够用自己้的理性去思考问题的时候，我们才能算是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个ฐ体。走入社会，无疑就是每一个学子开始成为一个ฐ独立个体的开端。
从此，他将作为一个完整的、独立地个体去面对这个尚不完善的、尚不完美的社会。用自己的赤膊之力与社会这个ฐ庞然巨兽做抗争，以争取自己的生存空间。
也就是说从毕业那刻，他就才真正成为社会的人，成了社会中的一员。他将践行他的社会职责并履行他的社会义务。
等待
整个暑假李福顺ิ沉浸在一种焦灼的等待中ณ，等待是如此漫长，漫长地让人感到了压抑。他感觉到，出了校门，就像一粒石子投入到了大海里，突然失去了方向，找不到人生的位置。一天又一天看着太阳东升西落，心情也是此起彼伏，思来想去的捉摸着分配的种种可能。就这样他在无望中ณ等待着分配的希望。其实焦急的不光是富顺，李氏老两ä口比他还着急。早上，李母就敦促李父出去打听打听消息。到他舅家看看，能不能ม托点关系。这年头，不托关系办不了事。这是李父一辈子得出的结论。早上爷俩为这个还顶了嘴。富顺说，不用托什么เ关系，组织说都分配的。李父说，小孩子懂什么，现在谁不托关系。富顺感到委屈，但也没办法，他知道父亲也是好意。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为了能给自己找个像样点的工作，父亲还是到处地奔求，低三下四地求求这个，问问那个。富顺ิ心里说不出的酸痛，也为此很是惭愧。他本想自己承担，可现在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有一种身不由á己的感觉。有人说，现在考学主ว要是考学生，可找工作，主要考家长。这就是针ฤ对家长的人际关系的一道无形的考题。在一定程度上，这的确很符合中国的实际，尤其是中国农村的实际。中国的传统观念就是这样，父母的使命，让他们不惜丢掉脸皮，也要给孩子谋一个好的前途。
这一点是李福顺不能ม接受的，他毕竟是刚毕业的学生。心里怀有对自由、对独立的渴望和追求。在学校里的时候，他曾经写过这么เ一幅字：自食其力，并写下一行小字：
滴自己的汗
吃自己的饭
自己的事
自己干
靠天靠地靠祖上
都不算是好汉
现在看来学生时代的任何幻想都要泡空了。
送礼ึ
李父斜倚在背椅上，一颗颗地抽着烟，表现出一种无奈。他慢吞吞地说，我给他舅5๓oo块钱让他给办办。说完，他停顿ู了下。李母继续追问，那他舅怎么说。接着屋子里就是一阵沉默。富顺在外屋听到这些，心一下子揪了起来，5๓oo块啊！那可是父亲的血汗钱啊！现在挣钱这么难，那得要父亲打多少工啊！他想进去说上几句，他一定要制止父亲这种行为。这时，他听到父亲叹了口气，钱没要。李母有点嗔怪，你怎么不把钱给人家呢？有你这么办事的吗？李母的话语中夹杂着责备。富顺感觉到有点愧疚，为了自己้的事，竟闹得父母相互埋怨。人家说再等等看，现在还不好说，事还没说准，能拿你钱吗？李父解释着。人家这是试探你，李母说，你就把钱给人家留แ下就行了，哪有给人家送钱又收回来的事。李父似乎也感觉到เ里面似乎有大有文章，他叹息了一声。接下来里屋里是一阵长长的沉默，空气似乎在那里凝滞。
郁๗闷
雨已๐经下了好几天了，现在乌云翻滚，一场大雨又在酝酿之中。农民们走出家门，汇集在大街上，高谈阔论地议论着这场大雨。好雨啊！再来场雨咱的玉米棒子就不用浇了。农民们所关心的是自己的庄稼。只要风调雨顺的，什么都不用急。外出打工的也歇了班，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的凑在一块，要么聊聊家常，当然三句话不离本行，主要话题还是集中在庄稼上。年轻的凑在一块摸起了扑克。应该说，雨天就是农民们的天然假期。农民们的生活是没有规律的，平日里起早贪黑，没有假期可言。下雨就是他们休息的一个ฐ天然的借口。这不需要问为什么，老天爷让你休息，还需要理由吗？
富顺ิ心情烦乱，他躲在昏暗的内屋里看着同学寄来的信。信悉：
富兄，你好，最近，工ื作如何了，我们这边说给分配工作，可报到一看，大失所望。一个穷乡僻朗的地方，简直不是人去的地方。没办法，我打算外出打工了。在家这几天感到เ郁闷，就像这里的天气，对前途感到有点渺茫，人生也暗淡了。就写到这里吧，你有什么好消息，一定尽快给我写信。
富顺叹了口气，想象着好友的艰难处境，不禁感慨万千。没想到上了三年的学，连个工作都找不到。失败啊！其实，自己的处境也不容乐观，现在不是连个消息也没有吗？真是急死人也。看着农民们有说有笑地谈天道地，富顺感觉到他们才是真正幸福的人。没有什么忧愁，不用担心工作，只要有几亩地就不用担心饿肚子。可自己呢？自从中专考上的那一刻起，户口就一下子改成了城镇户口，属于自己的那ว一亩地也给收回了。当时父亲还把这件事当作一件庆幸的事，那标志着儿子的身份彻底地改变了。脱掉了农民这顶土帽子，成了吃公粮的人。自然全家人高兴，为此李父还宴请了几位亲戚朋友。亲朋好友吃了请，自然是说了一桌子的好话，什么เ从小我就看着咱富顺将来就是坐办公室的料儿。你看这张小白脸，你看这手，就不是下大力的手……一切仿佛是已๐经录好的电å影片子在富顺ิ的大脑屏幕上播放。
他忘不了下成绩时，父亲的喜悦。父亲那ว张黧黑的脸闪着光亮，逢人便说，考上师范了，将来要当人民教师的。儿子就是父亲的骄傲啊！在农村，就是如此，哪位家长不盼着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啊。只要孩子有个ฐ好的前途，老子再苦再累็也会心甘情愿的。如今三年过去了，国家的政策也在经历着一个急剧ຕ的变化。大学生不分配的调子给每一位学子和家长的心理上照了一层阴影。
比富顺高一级的阿军读的也是中专，比富顺早一年毕业。毕业没有工作，现在在干小工，跟着村里的泥瓦队到处打游击。由于没有正式工作，下雨这几天一直在家憋着不敢见人。出门也躲着人走，总怕人问着问那。叹就叹这世道不公啊！你说考学的时候，都是好的才被选拔上中专的。现在你看看，连个ฐ工作都找不着。阿军老爷子满肚子的牢骚和怨言。其实，现在富顺ิ的心情也和阿军一样，不敢出门。不知怎么的，羞于见人。干脆把自己้藏在家里，看书说什么也看不到心里去，那本《黄河之ใ水天上来》的阅读书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看看时间，就盼着下午六点的评书了。外面有人喊，富顺来凑一把吧，干嘛整天闷在屋里。富顺只是支吾着，不动地方。这时李母就走出来打圆场，俺富顺从小就爱钻进书里。爱读书啊！那人说，不愧是“大学生”啊。富顺听了真有点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