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导让他自行决定,“看着升点儿就行了。”
此事若被娱ຉ记知道,还不知会被写成怎样的花边新闻。这次不过是因为周小宁事件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所以暂无人质疑他们的故事。可是,“两个多小时”毕竟成为ฦ口实,若有人事后细细推敲,不见得没有麻烦。
不太确定,就是保留那种可能性。
她心口一阵柔软,受宠若惊地看着他。他愉快而和善的样子像个最宠爱她的大哥哥,又像个ฐ最温柔的情人。这样好的一个人难道和她打过仗?难道不是她自己้疑神疑ທ鬼、自卑情怯?
她娓娓说下去:“比如那晚,我和张姐还有导演组的姐姐们在屋里用电磁炉煮火锅,突然停电,大家围坐在一起,在黑暗中ณ一边聊天,一边等电来,全然忘却了疲劳和第二天的工作任务,那一刻十分美好。
司机打开了车里的灯。一瞬间,他们双双掉回某种现实。手和手一下子松开了。车门被打开,她扶着他下车。他仍然虚弱,但经冷风吹面,神智骤然清醒。一下车他就松开了她,不再与她有任何的身体接触。
看样子
梦非想,这就是张姐所说的“罪还在后头”吧。
她知道自己所幻想的不过是一个人生的乌托邦。
母亲说:“追不追都一样。我看这剧ຕ组里没几个好人。特别是那ว个男演员,你最好跟他保持距离。别嫌妈烦,女孩子在外要提高警惕。”
梦非有些窘,连连推辞,说已能独立照ั顾自己。
这天他教梦非用对讲机搞恶作剧,先调至某一频道,然后对着话筒学狼叫。对讲机里很快也传来呜呜叫声与之呼应,是制ๆ片组另一个ฐ小伙子。
11้
因摄影组是核心技术部门,摄影师又是业内有名的好手,所以摄影组的班子从副摄影到助理到场工,均乖戾嚣张,十分刁钻。尤其在拍摄现场,除了导演,他们谁的面子都不买。就连对席正修这样的大牌演员,他们也不十分客气,常常是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
可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胡思乱想,必须端正心意,清醒自重。
这么想下去,她心里甜蜜起来,也不安起来。直觉告诉她,席正修并不是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个样子。他把那个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了。
回到房间,梦非倒在床上,长叹一声,“太累็了。”
她忽感一阵鼻酸,心中有恍惚,又有感激,抬头望去,见席正修就在不远处,却没有看她。他望着远处,闲闲地抽着一支烟,如惯常那样,神情漠然,目光清冷,仿佛对周遭的一切皆不感兴趣。
席正修道声谢谢,待众人散去,打开笼子,将鸟儿捧到手上,轻轻抚弄,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神色。
这时她又想起顾芳芳的那封信,心里发愁。要寻一个什么样的机会把信交给他才好呢?他是明星,而自己只是个小孩。替同学转交情书这种事,多么傻气,多么丢â人。她可不要一上来就被他看低了。
但芳芳是席正修的死忠粉,这些想必早ຉ已知道了。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梦非所了解的关于席正修的一切,都是从芳芳那里听来的:二十九岁,未婚,有一个女朋友。芳芳一定还清楚地掌握了他的身高、体重、星座、血型、最喜欢的颜色这类私密档案。
“听说选演员都有潜规则的。”
导演听完,什么都没说,表情严肃地沉思着什么。
她们看到เ一部新近上映的战争片的海报,海ร报上是一个战争英雄。
这天的戏没法往下拍了,再次提前收工。
只有摄影组出去拍几组空镜头。其余人马都回宾馆休息。
2๐
梦非是这种女孩,大多数时候,受了委屈也可以装ณ作若无其事。可是在某些瞬间,会突然变得非常脆弱。
晚上,她把自己锁在宾馆房间的卫生间里,将脸埋在手掌中,无声地哭泣。她哭得这么安静,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
这种时候,她不想对任何人倾诉。对他人倾诉,无非得到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她不需要无关人的安慰,宁可孤独着,在最伤心的时刻,独自面对内心的深渊。泪水无声地流淌,仿佛在偿还一直以来喧嚣热闹的生活表象的快乐。而她心里不住牵挂的他,又在哪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在这一刻对他的想念了,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内心的寂寞与无助了,永远。
梦非停止流泪,洗了脸,走出卫生间,开始收拾行李。
她已๐决定,第二天一早离开剧组,去镇上坐长途车回家。她没有办法接受那ว样的粗话和当众侮辱。费导说了,不想演了趁早滚,那她就滚回家吧。
张姐在一旁苦劝道:“费导说的是气话,在剧组哪有不被导演骂的,非非你太娇气。你这么เ一走了之给剧组带来多少损失?你连自己的酬劳不要了吗?拍这么辛苦,耽误一学期功课,一分钱都不要了吗?”
梦非一语不发,只低头收拾衣物用品。钱?她没有概念,也不在乎。她来拍戏又不是为了钱——这世上最叫人贪恋,也最叫人迷失的东西。
张姐仍在说教,带着大人对孩子专有的权威、宽容,以及“为你好”的焦急之心。她说:“非非,你不知道自己多幸运,小小年纪当上主角,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个圈子里的女孩,几个能有你这样的运气?小演员的辛酸就不必说了,就连我这样的幕后人员,大多要从场记等中下层职位干起。这个ฐ圈子很杂,女孩子不牺牲自己几乎没得混,更别说成功了。你有这么高的,不用蹚浑水,却为导演的一句气话就放弃前途,实在不明智。”
梦非仍不出声。张姐开口闭口这个圈子,可苏梦非本不是这个ฐ圈子里的人,也不想成为这个圈子里的人。是你们赏识我,非要拉我进来,现在又嫌弃我,看我不惯,那我就走好了。合则聚,不合则散,余皆废话。
她关上箱子,离开了房间。
3
梦非独自来到宾馆顶楼的天台。她也不知自己来这里是要做什么เ,但觉某一瞬间心里空荡荡的,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一会儿,想想事情。
黑夜茫茫,她望着小镇寂静的天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悲伤。
她爱的人不在身边,也许她再也见不到他了。而一直欣赏她的费导,如今也不再欣赏她了,甚至当众骂了她,要她滚。还有张姐,还有剧ຕ组所有的同事,他们一定都认为她娇气、软弱、没出息,从心底里看不起她。忽然之间,所有人都离她而去。再没有人喜欢她。
夜黑风大。她内心凄惶,终于忍不住再次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