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说这话的第二天，恰好我们一起进城有事。“去看看博物馆吧。”我们从办事的地方出来后朱亚说。时间还早，如果随便转转，当然去博物馆有点意思。不过这里的博物馆是解放前一家烟草公司的院落改建的，那建筑的气质不让人喜欢。城里几个ฐ好院落都毁得不成样子——最好的院落怎么总是这样的结局呢。
“我后来才知道，不是她不好，是我没有选择自己้的同类。这个照片上的姑娘和我是一类。可惜明白过来也晚了，晚了三十年。这姑娘的名字叫‘小水’。”
我谢了所长。
她还是走开了。
黄湘与我有了那场不愉快的谈话之后，我自然而然地更为ฦ注意了一下裴、朱的关系。这使我进一步了解到，在陶教授去世后的长时间里，所长这个位置一直空着。陶教授长期在农场忍受折磨，死得很惨，对于他的死裴济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朱亚与自己的导师陶明有父子般的深，他曾抱着死去的导师哭晕了过去。关于新所长的通俗读物，长时间以来就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
我想也许是他找了省长两ä次吧。裴所长把大量时间花费在对上汇报上，所里人人都知道他这一手。不过在吐血的朱亚面前，有人竟好意思说另一个人身体不好。一个美丽的女人不该露出贱相。“很可惜……”我说。
我有好长时间不知所措。我马上想到了这之后她们会议论我的全部努力，而这之ใ前所有努力全是秘密的……我担心这样一来关于我们家的况会散布到我工作的这个ฐ地方。这正是我所禁忌的。一种奇怪的联结和渗透就在身边，近得不可思议又令人颓丧。今天我真的寸步难移了。我当场决定：再也不去找那个老家伙了；也许类似的努力要从头权衡了。
“这个ฐ人已经可以放弃了！”许予明对红脸膛说。
宁周义马上转过身来。他深深地看了孙子一眼，也许要把他这副神永远记住。那只手捏住了宁珂的肩头，很用力地捏了又捏。他点头又摇头：“我的党派不为民众献身吗？那ว它为什么会壮大？可惜献身的热总会慢慢消失，这对任何一个ฐ党派都是一样。重要的是找到消失的原因，而不是机灵转向；不找到เ那个原因，任何党派都是毫无希望的。颓败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只需要他一次次地将他所目击的——来叔伯爷爷中的人、人们的谈话，还有他桌上、寝室中的文字——一切他认为必要的，都报告那ว红脸膛的人。有一天他见寝室里无人，估计阿萍到花园中ณ去了，就想起了夹在一个ฐ纸夹中的信笺，上面有叔伯爷爷在灯下画上的几道红线。他认为ฦ它这会儿肯定放在床边的小桌上。那儿没有。一转脸是并排放着的一对枕头，洁白的枕巾上还留แ着两个圆圆的头形凹陷，他只一眼就能认出哪个是阿萍的。他不知是为了寻找还是怎么，手一下就插入了枕下。那种温温的人体的气息顺着手臂传到了全身。他觉得脸有些涨。枕下似乎有点别ี的东西，没有他所要寻找的。正在他准备把手抽出来时，阿萍突然进来了。
那一天的问候多么短促，可是它化成了按时升降的潮汐。永恒的水流湿透了时光的沙子，此岸与彼岸各自成长着一排青杨树。哦哦，我的青杨，我用以遮掩窗户的绿色枝条，日夜拍打我的心灵，我的窗纸。我用雨水去洗涤它浇灌它，我小心地挨近它。
到了近处才现，那个弯腰工作的姑娘个子很高，那ว两ä条腿可真长啊！他看看剪掉的枝条，原来是青生生的玫瑰。端竹托盘的有二十多岁，比那个ฐ姑娘似乎还要大一些，个子却小小的，正悄声说话，高兴得头摆来摆去，很有趣。他一直没有看到高个子姑娘的正面。小姑娘看到了他，大概咕哝了一句什么，弯腰干活的人立刻站起来，缓缓地转脸……
“这是哪天的信？”
叔伯爷爷笑了。他伸手抚摸着孙子的头，这头真是光滑得让人感动。他安抚了一会儿孩子，临走开时说：“最强大的人身上可不一定要带枪……”
在整个半天的谈话中，他都没有离开小床。我终于明白他有多么虚弱。
“我们其中的两位同志牺牲了……他们都不足三十岁。有一个你还见过。”
“谁？”
“……”
曲予回忆着那次长旅、那ว一次聚会。他觉得一颗心都被揪去了。“我能做什么？我能ม为你们做点什么？”他两手有些颤抖。
“你代表我们回到平原去吧。我们需要曲府，同志们需要。”
“可是我不需要！闵葵不需要！”曲予很固执。他眼中ณ闪烁着愤愤的光。他觉得他的朋友提出的要求太过分了。
这场聚会不欢而散了。后来又有类似的聚会，都不太愉快。他与他们的分歧是：每个ฐ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的方式去帮助民众——只要是真正的帮助。他隐含的意思是，眼下有人正试图强加给别人一种方式。
那些夜晚他一次次地吟诵着屈原悲伤绝望的诗句。他明白自己是对的，虽然他还并没有做什么，这正是朋友们指责他的依据。
也就是这些长夜里，他想到了一个人……有一次闵葵病了，他寻到了最好的一家医院，这家医院是西医，可以给人动手术。这在整个海北还是仅有的一家。那个令人称道的大夫是个荷兰人，中年，蓝眼睛给人很忠厚的感觉。据说这个人救了无数的人，其中ณ有一些是绝对需要帮助的穷人。他急急地扳过妻子的肩膀，郑重地告诉她：我想当一个医生。我要找荷兰人了。
闵葵赞成他的一切决定，无论是理解的还是不理解的。
第二天他就千方百计地去实现自己的愿望。费尽周折之后总算成功了一半：被应允在那个医院的消毒室做事。他接近那个ฐ人的机会多了。又过了半年，他终于成为荷兰人的助手。